半個月前的一天,北方研究所呂所長(他的軍銜是少將,在國內外軍工界是一個大人物)讓秘書把史林喚到辦公室。屋裏還坐著一個人,穿便衣,但有明顯的軍人氣質,四方臉不怒而威,打眼一看就是個相當級別的大人物。那人迎上來和史林握手,請他在沙發落座。呂所長介紹:“這是國家安全部的領導,姓洪,想找你問一些情況,你要全力配合。”呂所長說完就走了,臨走時小心地帶上門。
史林心中免不了忐忑,單看呂所長的態度,就知道今天的談話一定相當重要。洪先生先和顏悅色地扯了幾句家常,問史林哪個學校畢業,來所裏有幾年,一直跟誰當助手,等等。史林知道這些話隻是引子,既然國安部找到自己,自己的情況他一定事先調查清楚了。然後洪先生慢慢把談話引到司馬完身上。史林謹慎地回答說:他來這兒時間不長,對司馬老師非常敬佩,老師專業造詣極深,工作也非常敬業。不過他們沒有多少工作之外的接觸,隻是應卓師母之邀去赴過兩次家宴。
洪先生不停點頭,他說:“這位司馬老師可是國寶啊,是在國家安全部重點保護名單上掛名的。我們的保護是百倍小心,不容出任何差錯的。所以想找你來了解一下,看他有沒有什麼心理上的問題,身體上的問題,等等。你不要有什麼顧慮,盡可直言不諱。”
雖然洪先生的話很委婉,史林不會聽不出話外之音。史林斷定,洪先生既然來找他了解司馬完,肯定有什麼重要原因吧。他躊躇片刻,決定對國安部應該實話實說:
“我沒發現什麼問題,隻有一點,不知道算不算異常。他在以色列工作訪問時,總有兩三天不見蹤影。我陪他去過兩次特拉維夫,都是這樣。據他說是陪妻子去魏茨曼研究所,那是個綜合性的研究所,以腦科學研究為強項,所以,卓師母去那裏是正常的,但司馬老師去幹什麼,我就不清楚了。我原來以為,也許這牽涉什麼秘密工作,是我這樣級別的人不該了解的,所以我一直沒有打探過。”
洪先生聽得很認真:“還有什麼情況嗎?”
“沒有了。”史林想想又補充道,“我們去特拉維夫的工作訪問一般不會超過一星期,所以,單單為了陪妻子而耽誤兩三天時間,這不符合司馬老師的為人。”
洪先生讚賞地點點頭,這才說出來這兒的用意:“謝謝你小史。我來之前對你作過深入了解,呂所長說你是一個完全可以信賴的年輕人。今天我找你來,是有一個重擔要交給你。”史林聽出了問題的嚴重性,屏息以聽。“我們對司馬先生非常信任,非常器重,他對國家的貢獻是有目共睹的。但不久前一次例行體檢中,發現他腦中有異物。”
史林極為震驚!他瞪大眼睛看著洪先生。對方點點頭,肯定地說:“沒錯,確定有異物,是在頭部正上方,穿透頭蓋骨,向下延伸到胼胝體。異物的材質看來是某種芯片,或其他電子元件,我們還沒機會確認。”
史林張口結舌。說震驚是太輕了,完全是驚駭欲絕。有異物!在一個國寶級的武器科學家腦中!在戰爭陰雲越來越濃的特殊時刻!他覺得,洪先生宣布的事實,就像是陰河裏的水,漫地而來,讓他不寒而栗。他說:
“你是說他被……”
“對,我們擔心他被別人控製,被敵人控製,在他本人並不知情的情況下。所以……”洪先生搖搖頭,沒把這句話說完。
史林下意識地輕輕搖頭。這事太不可思議,他實在不願相信。他想勸洪先生再去認真複核,不要把事情搞錯。當然,他知道這個想法太幼稚。對一個國寶級的人物,來人又是國安部的重要官員,肯定不會貿然行事的。但……腦中有異物!受人控製!這實在太詭異。洪先生問:
“你是否知道,司馬先生在魏茨曼研究所接觸的是什麼人?”
“不清楚,他從不在我麵前談論那邊的事,卓師母也不談。”
“那麼,司馬先生的行為有否異常?比如偶然地動作僵硬,表情怔忡,無名煩燥,等等。如果他真受到外來力量的控製,應該會表現出一些異常的。”
史林認真回憶一會兒,搖搖頭:“沒有,從來沒發現過。”
“那好吧,今天就談到這兒,以後請你注意觀察,但不要緊張,不要在他麵前露出什麼跡象。現在,既然知道司馬腦中有異物,那麼一切都已在控製之中了,不會出大婁子。”
洪先生說得輕描淡寫,但史林清楚,這些安慰恐怕言不由衷。史林突然問:
“你說是在對他例行體檢時發現的,那麼上一次的體檢是什麼時候?”
洪先生看看史林,心想這年輕人確實思維敏捷,糊弄不住。他歎口氣:“是去年2月10號。你說得對,這個異物可能是去年2月10號以後就植入了,而我們到今年2月才發現。如果是那樣,他就有近一年的時間處於我們的控製之外。如果真的……能泄露的軍事機密也該泄露完了。”他搖搖頭,“不管怎樣,我們要盡快查個水落石出,這也是為他本人負責。”
到達特拉維夫後,他們3人照例訪問了以色列軍事技術公司(IMI),第二天又訪問了迪莫納核研究所。訪問中明顯看到戰爭陰雲的影響,以色列同行們雖然還是談笑自若,但能看出他們內心深處的疏遠和提防。畢竟以色列一直是美國的忠實盟國,在即將來臨的戰爭中,以色列不一定會直接參戰,但至少是傾向於“自家大哥”的。
卓師母這兩天一直陪著他們,她的美貌高雅、雍容大度是有效的潤滑劑,讓雙方已經生澀的交往變得融洽一些。那些研究殺人武器的男人們都願意和她交談。但史林卻心情複雜。在和國安部洪先生的那次談話中,有一點洪先生避而不提,史林當時也沒想到。但隨後想到了,那就是:卓師母是否知道丈夫腦袋中的異物。作為夫妻,終日耳鬢廝磨、同床共枕,她應該能發現丈夫腦袋上的異常吧。如果知道——她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是同謀還是包庇犯?如果不知道——她與之同床共枕的男人竟然是個受他人控製的“機器人”,而她卻一無所知!
史林對師母很尊敬,無論是哪種情況,史林覺得都比較恐怖的,為她感到心痛。
第三天正好是猶太新年,即逾越節,司馬夫婦的一位老朋友,IMI一位高層主管胡沃德·卡斯皮邀3人去他的私人農場玩。卡斯皮20年前曾任以色列軍工司司長,是一個公認的親華派。在這樣一個相對微妙的時刻,這種邀請顯然不是純粹的私誼。四人乘坐著卡斯皮的大奔出城。他的私人農場相當遠,已經接近加沙了。快中午時到達農場,卡斯皮夫人已經準備好飯菜,笑著說:
“歡迎來到我的農場。能在逾越節招待尊貴的客人,我非常高興。”
餐桌上堆著烤羊肉、苦菜和未發酵的麵包,這是逾越節的傳統食品,是為了記念當年猶太民族逃離埃及。午飯中大家有意識地“不談國事”,高高興興地閑聊著。
飯後卡斯皮帶客人們參觀了他的農場,隨後他領客人回到客廳,他夫人斟上咖啡後就退出去。客人們知道,真正的談話就要開始了。卡斯皮臉色凝重地說:
“恐怕咱們之間的交往不得不中斷了。原因你們都知道的:戰爭。美國的壓力。關於戰爭的正義性我不想多說,各國政治家都有非常雄辯的詮釋,但我想倒不如用一個淺顯的比喻更為實在。這是一場資源之戰,就像一群海豹爭奪唯一的可以換氣的冰窟窿。先來的海豹要求維持舊有秩序,後來的說,你們占了這麼久,輪也該輪到我們了!誰對?可能後來者的要求多一些正義,但考慮到換氣口對先來者同樣生死攸關,他們的強占也是可以原諒的。尤其是,如果換氣口太小而海豹個數太多,即使達成完全公平的分配辦法也不能保證所有海豹的最基本需求,那就隻有靠戰爭來解決了。你們如果最終走進戰爭,那是為了自己民族的生存,我敬重你們,至少是理解你們。”
司馬完說:“謝謝。戰爭確非我們所願,甚至當一個武器科學家也違反我的本性。我總忘不了美國一個科學家班布裏奇的話,他在參與完成了第一顆原子彈的成功爆炸後,痛心疾首地對奧本海默說:現在,我們都是狗娘養的了!”他搖搖頭,“可是,總得有人幹這種狗娘養的事。”
卡斯皮用力點頭,重複道:“我能夠理解,非常理解,甚至在道義上對你們的同情更多一些。但戰爭一旦爆發,以色列勢必站在另一方。你們知道的,多年的政治同盟,以色列人對美國的感恩心理。而且,即使沒有這些因素,”他盯著司馬完,加重語氣說,“我們也不能把寶押在注定失敗的一方。”
這句話非常刺耳,史林有倒噎一口氣的感覺。看看司馬完夫婦,他們神色不動。司馬完平靜地說:“看來你已經預判了戰爭的輸贏。”
卡斯皮的話亳不留情:“我知道這些話很不中聽,但我還是要說,作為朋友我不得不說。這些年中國國力大增,按GDP(以平價購買力計算)來說已經是世界第一經濟體。但你們的軍事力量大大滯後。當然,你們也大力發展了不對稱戰法,在某些領域,比如你主持的電磁脈衝武器就不亞於美國。但這改變不了整體的劣勢。我曾接觸過一些中國軍方人士,他們說,中國14億民眾和960萬平方公裏的國土,是足以讓任何侵略者滅頂的泥潭。我絕對相信這一點,但問題是美國軍方也絕對相信這一點!經曆了多次局部戰爭後,他們有足夠的精明,不會陷入這個泥潭的。所以,我估計,這次戰爭不會以占領土地和消滅有生力量為主,而是遠程絞殺戰和點穴戰,重點破壞你們的石油運輸、電力、通信、交通等,直到中國經濟被慢慢扼死。這不是第三次世界大戰,是2.5次世界大戰。”
這是史林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後來它成了曆史學家公認的名稱,雖然並不是卡斯皮所說的理由。
司馬夫婦沉默著,不作任何表態,但聽得很用心。卡斯皮繼續說:“坦率地講,你們大力發展的不對稱戰法恐怕難以奏效。關鍵是:即使在這些領域你們也並不占絕對優勢,因而改變不了你們的整體劣勢。據我估計,戰爭中真正能實現的,反倒是對方的不對稱戰法,即:在信息戰、地麵戰、岸基海戰等你們有均勢或優勢的領域,對方按兵不動;對方將隻使用遠洋打擊力量、空中力量和天基打擊力量等你們處於絕對劣勢的領域,實行遠程絞殺和精確點穴。你們對這種戰法將毫無辦法。”
司馬完平靜地聽著,點點頭:“你的分析很精辟。”
“一定要避免這場戰爭!請務必把我的話傳達到貴國的高層。我算不上虔誠的和平主義者,以色列國是從血與火中建立起來的,我們不會迂腐到反對一切戰爭,但至少要避免必敗的戰爭。說句我不該說的話吧,即使這場戰爭實在不可避免,也要盡量推遲,推遲10年、20年,那才符合你們的利益。”
“謝謝你的諍言。我會傳達的。”
卡斯皮搖搖頭:“你剛才說了班布裏奇的自責,使我想起俄國和美國兩大槍族的鼻祖:卡拉什尼科夫和斯通納。兩人70多歲時在美國第一次會麵,見麵時說:我們都是罪人,上帝的兩群子孫拿著我倆發明的武器互相殘殺。”
司馬完歎息著,重複道:“武器科學家就像是令人憎厭的行刑手,偏偏是社會不可缺少的。不過,現在不少國家已經進步了,廢除了死刑,也不需要行刑手了。但願有一天不再需要武器科學家。咱們等著那一天吧。”
私人訪問結束後,卡斯皮把他們三人送回特拉維夫。3個中國人很清楚,卡斯皮實際上是受以色列政府的授意,對他們宣布了非正式的斷交。當然,以色列政府是為了自己的國家利益,雖斷交但做得很有人情味,很義氣。
回到伯塞爾飯店後,史林心情相當抑鬱。他太年輕,雖然對雙方的軍力一向都有基本的了解,但難免受偏見所蒙蔽。現在,卡斯皮為他們指出了一座陰森森的冰山,它橫亙在必走的航線上,正緩慢地、不可阻擋地向這邊逼近。它是真實的威脅,不是海市蜃樓。沒有任何辦法躲開它。
史林也注意地觀察著司馬夫婦的反應。不知道他們內心如何,至少表麵上相當平靜。也許他們對卡斯皮的談話內容並不意外,他們早就認識到形勢的嚴峻?晚上洗浴後史林到司馬夫婦住的套房,卓君慧新浴過後正在內室梳妝,對外邊大聲說:是小史嗎?你先和老馬聊,我馬上就出去。司馬完向史林點點頭,仍自顧翻閱猶太教的《塔木德》法典。法典是英文版的,以色列飯店中經常放有猶太教的典藉,以供客人們翻閱或帶走。司馬完的翻閱顯得心不在焉,史林想,他原來並非心靜如水啊。史林坐下來,不服氣地說:
“司馬老師,今天卡斯皮說的未免太武斷。”
司馬完淡淡地說:“一家之言罷了。不過,他的分析確實很有見地。”
“那我們怎麼辦?”
“盡人力聽天命吧。”
這個表態未免過於消極。史林心裏不太舒服,沉默著。這會兒卓師母走出來說:“明天咱們到魏茨曼研究所去,這恐怕是戰前最後一次了。小史,明天你也去。”
史林非常意外,因為過去兩次陪司馬夫婦來以色列,他們從不提讓史林去那個研究所,甚至在閑談中也從不提它。史林一直有一個感覺:司馬夫婦總是小心地捂著那邊的一切。今天的態度變化未免太突然。他看看司馬完,後者點頭認可。卓君慧對丈夫說:“你也去洗浴吧,洗完早點兒休息,要連著絞兩三天腦汁呢。”
司馬完嗯了一聲,起身去衛生間。史林有點兒納悶:她所說的“絞兩三天腦汁”是什麼意思?按說,在魏茨曼研究所應該是卓師母去絞腦汁吧,那是她的本職工作。卓師母坐到沙發上,和史林聊了一會兒。電話響了,她去接了電話,聽見她聲音柔柔地說了很久,最後說:
“去吧,我和你爸都尊重你的決定。”
等卓師母放下電話過來,史林發現她神情有些黯然。
“兒子的電話。”卓師母說,“軍隊在大學征兵,他辦了休學,參軍了。他說,中國之大,已經放不下一個安靜的書桌。他的很多同學都參軍了。”
史林在老師家裏見過這位晚五屆的校友,印象不是太佳。但他沒想到,這個表麵上玩世不恭的小夥子原來是性情中人,一個熱血青年。他欽佩地說:“師母,他是好樣的。如果我不是在搞武器,也會報名參軍。”
卓師母歎口氣:“我和他爸爸都支持他的決定。當然,擔心是免不了的,他年紀太小。”
“他到什麼部隊?”
“南方一個長波雷達站。在那兒他的專業多少有點兒用處。”
司馬完在浴室裏喊妻子,讓她把行李箱中的電動刮胡刀拿過去。史林覺得自己留這兒不合適,立即起身告辭。臨走,那個念頭又冒出來:終日與丈夫耳鬢廝磨的卓師母是否知道他腦中的異物。她不可能毫無覺察吧。史林想,國安部委派的工作真是難為自己了,現在,麵對一向敬重的司馬老師、春風般溫暖的師母,還有他們滿腔熱血、投筆從戎的兒子,他真不願意再扮演監視者的角色。
第二天,他們三人借用卡斯皮先生的大奔,由卓師母開著去魏茨曼研究所。路上史林有一個明顯的感覺:睡過一覺之後,司馬夫婦已經把卡斯皮那番沉重的談話,以及對戰爭前景的擔心完全拋在腦後,現在他們一心想的是去魏茨曼研究所之後的工作,有一種臨戰前的緊張和期盼,一種隱約的興奮。行路時,夫婦兩人一直在進行簡短的交談,如:“肯定是戰前最後一次衝刺了。”或者:“我估計這次會有突破。”他們的談話不再回避史林,似乎史林突然也成了“圈內人”。史林沒有多問,隻是默默地聽著,默默地揣摩著。
研究所在海邊,是一幢不大的灰色四層小樓。門口沒有設警衛,汽車長驅直入地開進去,停在長有棕櫚樹的院內。小樓內部的建築和裝修相當高檔,過往的工作人員都熱情地和司馬夫婦打招呼,看來他們在這兒很熟絡。三人來到一間地下室內,屋子比較封閉,裏麵有7張椅子,類似於牙科病人坐的那種可調節的手術椅,南牆上一個相當大的電腦屏幕。屋裏已經有5個人,司馬完夫婦同他們依次握手,同時向史林介紹他們的身份,其中有一些史林已經早聞其名。那位黃麵孔、衣冠楚楚的男人叫鬆本清智,是日本東京大學物理係的主任。那位俄國人叫格拉祖諾夫,長得虎背熊腰,胡須茂密,是“俄國熊”這個綽號的最好標本,是俄國實驗地球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員。那個肥胖的中年男人是東道主,以色列人西爾曼。這位叫吉斯特那莫提,瘦骨嶙峋,衣著粗劣,令人想起印度電影中的弄蛇藝人。年紀最大的高個子是美國人肯尼思·貝利茨,滿頭白發,粉紅色的手背上長滿了老人斑。卓君慧說,貝利茨是這個“一六〇小組”的組長。
一六〇小組?史林疑惑地看著卓師母。卓師母笑著解釋,這個研究小組完全是民間性質,一直沒有正式名稱,在他們的圈內常戲稱為一六〇小組,後來就這麼固定下來了。起這個名字是因為,小組成員的IQ一般都不低於160,都是世界上最傑出的理論物理學家。“不一定是最著名,但一定是最傑出的,比如那位印度人,是一個無正式職業的遊民,完全靠自學成才,在物理學界內外都沒有名望,但他的實力不在任何人之下。”卓君慧補充說。
這句介紹讓史林掂量出了這個小組的分量。他很困惑,不知道這幾個人的集合與“腦科學”有什麼關聯。卓師母還介紹了第六位:電腦屏幕上一個不斷變幻著的麵孔。她說這是電腦亞伯拉罕,算是一六〇小組的第八個成員吧。
幾個人都微笑地看著第一次與會的史林。司馬完向大家介紹說,這是一個很有天份的年輕人,專業是理論物理,智商160,是一個不錯的候補人選。“我因個人原因即將退出一六〇小組,所以很冒昧地向大家引薦他,彼此先接觸一下。當然,是否接納他還要等正式的投票。”司馬完轉向吃驚的史林,“小史,請原諒我事先沒有征求你的意見。反正是非正式的見麵,究竟參加與否你有完全的自由。不過我想你肯定會參加的,因為,”他難得地微微一笑,“這是向宇宙終極堡壘進攻的敢死隊。”
宇宙終極堡壘!史林確實吃驚,沒有想到司馬老師會這麼突然地把他推到這個陌生的組織內。他內心已經升騰起強烈的欲望。這些人中凡是史林已聞其名的,都是一流的宇宙學家或量子物理學家。各人主攻方向不同,但沒關係,正如阿維·熱所說,在向宇宙終極定律的進攻中,科學的各個分支已經快會師了。
鑒於自己多年的追求,和深種於心中的宇宙終極情結,他當然十分樂意參加,甚至可以說,這是司馬完老師對他的莫大恩惠。當然,想到國安部洪先生的話,他心中也免不了有疑慮。也許司馬完突然給他的恩惠是別有用心?司馬完隨後的話使他的疑慮更加重了,司馬完說:
“依照一六〇小組的慣例,你需要首先起誓:決不向外界透露有關一六〇小組的任何情況。無論最終是否決定參加,你都要首先宣誓。”
大家對新來者點點頭,表示是有這樣的程序。史林遲疑地說:“隻要這兒的秘密不危害我的國家。”
貝利茨搖搖頭:“一六〇小組中沒有國家的概念。我們的工作是以整個人類為基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