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鬧街頭媒婆爭娶 捱鬼病小姐相思詩:(1 / 3)

瞥見英豪意已娛,幾番雲雨入南柯。

芳年肯向閨中老,綠鬢難教鏡裏過。

總有奇才能煉石,不如素誌欲當壚。

咫尺天涯生隔斷,斷腸回首聽啼烏。

你道這二相公是誰?就是李岩刺史嫡親兄弟,喚名李嶽。這李嶽為人,性最貪狠,眼孔裏著不得一些垃圾,假如有一件便宜的事,就千方百計決要算計著他。那刺史在日,吃了快活飯,一些閑事不理,專一倚恃官勢。在外尋非生事,欺壓良民。那些鄉黨閭裏中,大家小戶,沒一家不受他的虧,沒一個不被他害。若說起“李二相公”四字,便是三歲孩童,也是心驚膽顫的。

後來刺史聞得他在外生非闖禍,詐害良民,恐怕玷了自己官箴,心中大怒,把他當麵大叱一場,遂立時打發到南莊去,交付些租田帳目掌管。他便與哥哥鬥氣,硬了肚腸,從上南莊,便有兩年竟不回來與哥哥相見。不料刺史逝後,想著家中隻有一個嫂嫂和一個侄女,他便回心轉意,每隔兩月,回來探望一遭。這老夫人和小姐也不薄待他,決留下盤桓幾日。

說那院子,押了牧童回到莊上,這李嶽竟不知甚麼來由,連忙詢問道:

“這牧童是老夫人著他回去灌園的,我聞他在家一應事務到也勤緊,怎麼打發了他來?”院子道:“二相公有所不知,這小小一個牧童,到生得大大一副膽。”李嶽道:“敢是這小廝做了些鼠竊狗偷的事情,觸了老夫人怒性麼?”

這院子欲把前前後後話說與李嶽知道,見有幾個做工的站在麵前,不好明說,便回答道:“老夫人隻教小人對二相公說,這樣的小廝,家中容他不得,還要換一個小心務實的回去園中使用。這牧童做的勾當,小人不好細說。

少不得明日二相公回家,老夫人自然要一一備說。”

你看這李嶽,千思萬想,決然想不到牧童做出這場歹事,便對院子道;“也罷,我多時不曾回去探望老夫人和小姐,今日就同你走一遭,問個詳細。”

李嶽便走進帳房,把那些桌上未算完的零星帳目,盡皆收拾明白。又喚了那些做工的,逐件分付一遍,仍著牧童替那啞廝牧養牛羊。便帶了一個精細能辦的工人,與院子同回家裏。

你看那小姐,終究是個賢慧的女孩兒,到底會得做人。聽說叔叔回來,便親自到廚房裏去,煮茶做飯,忙做一團。這李嶽走進門,見了老夫人,便把打發牧童回莊的事,仔細詢問。老夫人就從頭至尾備說了一遍。這李嶽聽了,止不住一時焦躁,便含怒道:“嫂嫂,這還是你欠了些,今日又是這個臘 小廝做將出來,倘是一個略俏俐幾分的在家,豈不把閨門都玷辱了!明日不惟是,女兒親事沒了好人家,便是教我小叔也難做人。你那時就該把他兩個活活打死,方才正個家法。”

老夫人見他說這幾句,心下著實歎服,便道:“叔叔,我彼時也要打死他兩個,隻慮你侄女兒不曾許聘,吹風到外麵去,隻說我閨門不謹,做出這件不清不白的事兒,便招外人談議。我彼時已把他兩個著實打了一頓。那牧童小廝既趕回莊上,難道這個賤婢,可還留得在家?而今尋一個媒婆,也不要他一厘銀子,白白的把了人家去罷。”

這李嶽聽嫂嫂說是不要銀子,便又惹起他那一點愛便宜的念頭,低頭想了一會,道:“嫂嫂,依小叔說,這還是侄女兒婚姻事大,就該把那賤婢登時趕去了罷。”老夫人道:“叔叔,我嫂嫂的主意,原是這樣。到是你侄女兒再三勸我說,慢慢的尋一個的當媒婆,配個一夫一婦,也是我們一點陰騭。”

李嶽點頭道:“嫂嫂,侄女兒這句話,著實有些見識。隻是一件,近日來街坊上做媒的婆子,甚是利害,沒有一個不會脫空說謊,東邊一番話,西邊一番話,全靠著那一張嘴舌上賺些錢鈔。假如一個極貧極苦的人家,說得那裏有多少田園,那裏有多少房屋,說得那金銀珠玉車載鬥量,還比石崇豪富。本是一個至醜至粗的女子,說得麵龐怎麼樣標致,生性怎麼樣溫柔,說得娉娉婷婷,嬌嬌滴滴,更如西子妖嬈。是那耳朵軟的,信了他巧語花言,盡被他誤了萬千大事。隻要謊到手,先裝滿了自己的銀包。哪裏還管你甚麼陰騭。且待小叔親到府城外去,尋那一個當日嬸嬸在時賣花走動的張秋嫂來商量,到還作事忠厚。”

老夫人喜道:“如此恰好。隻是這件事,一時便不能夠驅遣那賤婢出門,還要叔叔在家幾時,調停個下落才好。”李嶽道:“嫂嫂,這也容易。莊上的事,隔兩三日著院子去料理一遭就是。”老夫人道:“叔叔,事不宜遲,倘是那賤婢尋了些短見,反為不美,今日就要去與張秋嫂商量便好。”李嶽滿口應承。

說不了,那小姐殷殷勤勤打點了午飯出來,老夫人便陪李嶽吃了午飯。

你看這李嶽,執了一盞茶,行一會,站一會,暗想道:“我一向是要討別人便宜的,難道自家裏的便宜事,到被別人做了去?且去尋著張秋嫂,打點幾句賺他的話兒,落得拾他一塊大大銀子,有何不可?”計較停當,便與嫂嫂說了一聲,慢慢擺出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