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的眼睛是先天性角膜變形。”
陸蘅低沉的聲音在樓下的客廳裏響起,他雙手捧著杯水,說完以後看向沈漫,深深的道,“對不起漫漫,我沒有照顧好你,也沒有照顧好孩子,如果當初我能在你身邊,也許就……”
“說這些已經晚了。”沈漫打斷陸蘅,看起來平靜的簡直令人窒息。她目光靜靜落在桌上,仿佛連餘光裏都沒有他,“我現在隻想知道,然然的眼睛能不能治好?”
“醫生說進行眼角膜移植以後恢複視力的可能性很大,可是然然現在還小,做手術必須等到他六歲以後,而且也需要找到合適的眼角膜。”
“不需要找!”沈漫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尖利,“我的就可以,我是他媽媽,我的眼角膜肯定能用!”
陸蘅這才發現沈漫的冷靜原來都是偽裝,她已經因為然然的眼睛變得有些失去理智。
“漫漫,怎麼可以用你的眼睛……”
“那用你的?”沈漫突然站起來,通紅著眼睛瞪著陸蘅,“如果不是你媽強行把我送到那種地方,如果不是每天都被迫注射鎮定劑,然然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她的身子在不停的顫抖,想起那些日子都覺得恐懼和害怕,都覺得有股入骨的恨意在滋長!
陸蘅垂下眼眸,無話可說。
“怎麼不說話了?你當初在哪兒?陸蘅,作為然然的父親你在哪兒?你在陪著別的女人養病!你把還沒成型的然然丟在那種地方!現在你居然還輕輕鬆鬆的坐在這裏說,說眼角膜很難找到……”沈漫壓抑著淚水,淒然苦笑著搖頭,“你憑什麼可以這麼冷靜,這麼毫無愧疚!”
沈漫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她想過無數,夢過無數然然的模樣,和剛剛在她懷裏歡笑的孩子是一樣的,但她夢裏的然然眼睛明亮,可以看到媽媽的模樣,可以在陽光下肆意的奔跑。她夢裏的然然,不會隻能用小手撫摸媽媽的臉來記住媽媽,不會因為看不到而摔倒,不會因為看不到而受傷,不會因為看不到而不得不整天被關在公寓裏不能出門……
這些都是她的錯,她無能,她保護不了孩子,才讓孩子受罪,讓孩子成了現在的模樣!
可她為什麼會那樣啊!是何韻,是陸家,是陸蘅!因為陸蘅,她和孩子才骨肉分離,因為陸蘅,她的孩子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他憑什麼,憑什麼可以冷靜的說,說孩子的眼睛沒有治愈的希望?
在沈漫的指責中,陸蘅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他像是個木頭人,任憑沈漫把氣全部撒在他身上。
直到沈漫再也說不出話,跌落回沙發,他才起身上樓,拿了一份文件遞給她。
是醫院的證明,證明陸蘅和然然的眼角膜配型成功。
“漫漫,你放心,我已經和然然做過配型,如果到孩子六歲還是沒能找到合適的眼角膜,醫生會把我的給然然,到時候,孩子就能看到你了。”他喝了口水,極力去壓抑痛苦。
兩年了,他什麼都沒做,他甚至慶幸過孩子是個瞎子,也沒有找到合適的配型,不會被何韻認為是威脅。
他這個父親,的的確確是世上最不稱職的父親!
沈漫看著那份證明,突然覺得有千斤重。
她知道那樣做絕對不能,就算她狠得下心同意,然然長大了也會因此恨她。陸蘅畢竟是然然的父親,她也看得出,然然在陸蘅眼裏的分量並不比孩子在自己心裏的分量輕,反而更重,反而他們父子間有種相依為命的親密,是她根本無法企及的。
那麼說,多半是任性,多半是想要推卸自己的責任而已。卻沒想到,陸蘅竟真的這樣做了。
她再也拿不動證明,放在桌上起身就走。
陸蘅忙跟上她,把她攔在門口。
“別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沈漫發狠的瞪著陸蘅,“我爸爸的死,然然的缺陷,全部都是因為你才造成的,陸蘅,我絕對,絕對不會原諒你!”她說著推開陸蘅想走。
他竟踉蹌了下,但還是追上去扯住她不讓她走。
“你放開我,我不想看到你了!”沈漫難以控製的大叫起來。她已經無法忍受繼續呆在這裏,她要找個地方,找個地方清醒一下!
“漫漫,我不攔著你,你要去哪兒我送你!”陸蘅急切的握緊她的胳膊,生怕她真的走了。
“我不需要你送,不需要你!”她還在掙紮。
陸蘅覺得在她痛苦絕望的模樣中已經快要崩潰了,他突然用力把她拉進懷裏,俯身就吻住了她的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