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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到那個答案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年春天的事情。

本家的春季就是一場場連綿不絕的山雨。雨不大,但纏纏綿綿,好像永遠都不會下完。

早上的跑圈因為山路濕滑而被大哥換成晨讀。我們依然要天不亮起床,然後在清新潮濕的空氣中趕到學堂點蠟燭讀書。

大哥常常來聽我們晨讀。今年冬末本家來了幾個訪客,大哥接待他們以後,似乎驟然忙碌了起來。我睡在他房內都極少見到他,更別說諸位兄長了。所以每次他來聽,大家就讀得格外用心,而我在朗朗讀書聲中就著搖弋的燭光端詳他那張微帶倦意的臉的時候,也就格外難以抑製內心升起的奇怪感情。

幸好大哥不是天天來,晨讀也不用進行很久。一般來說,讀完前天所學的文章,管事們就會叫我們去後堂吃飯。

吃完早飯,照理又是在學堂待一天。

有天我從學堂回來的時候,發現大哥格外勞累,居然倒在床上睡著了,被子都沒蓋。見狀,我把窗戶關上,然後去廚房把飯菜端來叫醒他。

“大哥,起來吃飯。”

不知道上任侍從是不是和我一樣,反正我那時自己都是個年幼的孩子,照顧自己尚勉強,照顧起別人來自然談不上貼心,不粗心大意已是難得。

我把他叫醒,伺候他用飯洗漱,諸事完畢,他還是一副睡意朦朧的模樣。我見他眼睛半開半閉,和平時親切穩重的模樣相差甚遠,不禁心思一動,起了捉弄的念頭。

我伸手過去捏他鼻子,剛剛碰到他便被他揮手打開。我有些氣餒,對著他上上下下研究了半天還未找出除了鼻子以外能夠下手的地方。

想了很久,突然想到我離開家門之前,娘剛剛生了小弟,娘逗弄小弟的時候便愛把手放到他口裏任他吮吸,於是我大樂,也將手放到大哥唇邊。

大哥的嘴唇軟軟的,有些冰涼,我把手塞進去,似乎碰到了他的牙齒。我眉頭一皺,突然想到小弟沒有牙齒而大哥有,於是開始發愁,這要怎麼繼續?

我還沒有想出答案大哥便醒了。

大哥不但醒了,還一臉驚愕地看著我。

大哥把我的手捉住,問我:“尋道,你在幹什麼?”

我見他臉色奇怪,有些惶惶:“大哥,我在逗你玩。可是沒想到你有牙齒小弟沒有。你不要生氣。”

大哥一臉莫名:“什麼小弟?”

於是我將娘逗弄小弟的事情說給大哥聽,大哥聽了,臉色總算緩下來:“尋道想家了嗎?”大哥問我。

我點點頭:“想。我能不能回去看看爹爹和娘?”

大哥苦笑一聲:“這要待你學成才行。”

“要多少年才算學成呢?”我問大哥。

這個問題很是簡單,但是大哥卻沒有回答,臉色也沉了下來。

我蹲在床邊巴巴地等了半天,見大哥又開始出神,便在心裏歎了口氣,把這個問題也歸於“隻要待在本家就總會弄明白”的行列之內。於是我也不打擾大哥,自己踱開去看書。

我看了一回書,見大哥悶不吭聲地靠在床邊,知他是在想正事,便用被子蒙著頭自己睡了。

自從開春天氣回暖後,我便搬回了自己的小床。雖然已經熟悉了這張新床,可我總覺得這床濕濕的冷冷的,不如大哥睡的床幹燥溫暖。大哥說待春天過了就好了,我信他,所以數著日子等夏至。

我睡了不知多久,突然被一些細小的聲音驚醒。我坐起來一看,是大哥,大哥已經走到了門邊。我不知他睡了沒有,現在又是幾更,忙問:“大哥,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