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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音能從宮變中逃脫,實在是一種巧合。他生性活潑,十分膩味枯燥無聊的學習,便時常借口閉門背書,關了寢宮大門,叫一個長得相像的侍從代替自己在其中念書,自己偷偷通過先王留下的密道逃到宮外去玩耍。

宮內的秘密通道,是一個很龐大、複雜的迷宮係統。檀音隻知道其中一部分,另一部分還在慢慢探索。宮變的那天,他所選取的路線恰恰通到幾十裏開外的一個山坳。他花費了很多時間才走到盡頭。從密道中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檀音十分懊惱,後悔自己太過固執,眼看著密道長得出乎意料,依然不肯回頭。他知道即使現在返回,自己逃學的小把戲依然會被人戳穿,便索性決定在外過夜,玩夠了再回去。

檀音在山坳中轉了一陣,終於找到了官道。他剛剛從樹林中出來,便看到了自己的信鴿。

這隻信鴿是他最珍愛的一隻,他用它來掌握宮內的消息。如果宮內突發大事,要求自己回去,侍從便會遣這隻鴿子來尋他。

眼下,鴿子停在他身上,腳上還綁了一段絲綢。檀音把綢子展看,看到宮變的消息,倒並不十分驚慌,反而因為有了挑戰,而有些躍躍欲試。他弄髒自己的臉,扯壞自己的衣服,確定了一個方位便一直走,走到有人的地方,問清了路,便一路向著岐國而去。他記起自己父王的老師、名滿天下的南湖先生就隱居在這條路線中的一座大山上,還順路去看了看這位先生。老先生看到他驚喜得淚如泉湧,執意要跟著他,他便帶著老先生,喚出一直在暗中保護自己的侍衛,行了很長一段路,直到到達冼家附近,才要求獨行。他安排了老先生和侍衛,便獨自上山來尋找冼家。

這些,都是檀音慢慢告訴我的。他來到冼家的第一個夜晚,因為興奮,所以很晚很晚都沒有睡著。我陪著他說話,說了一會兒便困了,半閉著眼睛,隻估算需要我回答了,才“嗯”啊“嗯”地應付兩聲。

檀音把上麵的故事說完,見我如此敷衍他,便伸手來推我。推了兩下,突然又摟住我,湊近來說:“你知道嗎?我原來有個弟弟。”

我聞言,驚了一下,竟然慢慢地就轉醒了。

檀音的弟弟,我是知道的。檀國君專寵李妃,膝下隻有兩子,全是李妃所出。據說檀音和他弟弟的感情非常好。可是他這個弟弟,出生時胎位不好,差點害死李妃,長大後又因為患了怪病,差點害死檀國君,便十分不受寵。

幾年前,檀國君尋了個理由殺了這個孩子。理由很牽強,背後的隱情埋藏得極深,甚至連冼家也沒有消息。檀音此時提到,我便一下子醒了,問:“他的事情我略微知道一點。你提這個做什麼?”

檀音伸手來慢慢撫摸我的頭發,說:“你和他有點兒像。”

我問他:“哪裏像?”

他輕輕地說:“乖乖地躺在我懷裏的樣子像。”

這算什麼像?

我十分不以為然,他看我的樣子,便低低地笑了一笑,仿佛自言自語似的輕聲說:“我好久沒有這樣和人挨在一起睡了。”

這話我也深有感觸,於是我說:“是啊,我也好久沒有這樣了。我喜歡挨著人睡,暖暖的,不怕鬼,你呢?”

檀音聞言笑著拉了拉我的頭發,道:“你竟然怕鬼?真沒用。”頓了頓,又道:“我也喜歡挨著人睡,我小時候,都是抱著弟弟睡的。”

“那夏天不熱嗎?”

“床下放兩箱冰塊,一點兒也不熱。”

這話說得我十分神往,我便說:“那以後我陪你睡吧,你要記得夏天也這樣放兩箱冰啊,我從來沒有試過這個。”

檀音聽了,先是一愣,隨後神情怪異地追問:“你說以後要天天陪我睡?”

我點點頭,道:“是啊,你和我都喜歡挨著人睡,索性一起,有什麼不好?況且夏天也不熱呢!”

誰知道,這麼好的提議,檀音聽了以後居然捶床大笑!我見他如此,惱了,又困,便翻過身去打死不理睬他。

他笑夠了,見我如此,哄了兩句,見我脾氣上來了,含笑說了句“你且別氣,把你這話先問問你大哥去”便不再說話,也慢慢睡了。

第二日用早飯,我把話說給大哥聽,大哥沉下臉來,還沒說話,一邊聽著的雲飛哥便跳起來擰我的耳朵——

“你怎麼這麼笨阿這麼笨阿!都十幾歲的人了,還不解事!你這樣我們怎麼放心你下山?”

大哥原是唬著臉的,見雲飛哥揪得我眼淚都要出來了,反而笑出來,道:“你也別這般生氣,他原就隻有十三四歲,本來就是在這種事情上懵懵懂懂的年紀,你強求不得的。”說完,又把臉轉向我,說:“你也要謹記家訓,不要和那檀國君太過親近。睡在一起的事情隻許昨晚一次,以後絕對不可以,便是小時候長輩們逗你玩時那些親親抱抱一類的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