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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事結束後,飛揚的心情漸漸落回原處。在溫泉裏泡了好一會兒,這才有餘力有興致打量四周的環境:溫泉四周是一圈雅致的竹籬,竹籬外是樹林,樹林外是莽莽青山,青山上是一片深藍的天空,天空廣闊無比,引得我忍不出對它伸出手臂——每每凝視天空,我總有這樣一種錯覺,好像隻要對著它敞開懷抱,就能將它攬進心裏來。

記得幼年這樣做的時候,雲飛哥常常笑我傻氣,而大哥則總是用若有所思的神情打量我,然後悠悠地安慰我說尋道將來一定是做大事的人。

做大事麼?我其實沒什麼偉大的理想,最有出息的想法也隻是報答冼家的恩情,或者幫助大哥,使他不要那麼辛苦。

或許還有一件念念不忘的事情,那就是研究新法,但是現在看來,也無法繼續進行下去了。

我將要死了,而我於新法才剛剛摸到門道。

我將要死了,而大哥正在麵對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機,同時,還要眼睜睜看著我死去。

突然有些迷惑:我是為什麼才出生呢?我死了,墓上又該寫些什麼?

“大概就是一事無成四個字吧……”

身後傳來喃喃的聲音,仿佛在回答著我心裏的疑惑。我回過頭去,看到向來自信的大哥顯露出難得一見的失魂落魄的神情。看到我回頭,他說:“我剛剛在想,如果我死了,後人將在我的墓上寫什麼,”大哥說著,淡淡一笑:“大概就是一事無成四個字吧,我想。”笑容顯得有些無奈又有些苦澀。

“怎麼會呢?”我很驚訝他竟然會這麼想。

大哥閉上眼睛,輕輕歎了一口氣,道:“怎麼不會呢?冼家原來強盛無比,但是到了我的手裏卻連連遭遇危機,若這個家真的四分五裂、風流雲散,九泉之下,我該如何麵對家中的先祖呢?”

大哥很少同我說起這些——我原來還很懷疑他是否曾經向別人示弱過——現在陡然願意向我訴說心中的憂慮,簡直使我受寵若驚!我於是撫上他的眼睛,安慰他說:“大哥,這些隻是時局如此,並非你的過錯。早年我就聽十七叔說過,盛衰交替乃天道,冼家也不例外。”

“恐怕這是你說的吧?”大哥抓住我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你似乎總有一些與眾不同的想法,告訴我,這些想法是哪裏來的?”他看著我,眼中滿是柔光,使我驚豔到不自覺屏息。

大概是臉上的表情實在太呆了,他說完這句話後,突然笑了起來。我這時才回過神來,覺得臉上一陣陣發熱,十分困窘。這模樣倒似乎取悅了他,他笑著說“看來尋道真的很喜歡我呀”,語氣有些得意,似乎在那一瞬間,高興得連種種憂慮也可以拋在腦後了——但也僅僅是似乎,得意了一陣後,他的笑容漸漸不見了,整個人又沉靜了下來。

“有時候我覺得,我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他摸著我的頭發輕輕地道,不像是在同我說話,反而有些像在自言自語,“你和你爹爹一樣,都使人看不透。我沒有料到,即使在冼家長大,你也同你爹爹那麼地相像……”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魂都似飄遠了一樣,使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何時說過這種奇怪的話?聽聽這話,哪裏是說我在永春的那個老實爹爹,倒有些像是說我爹爹另有其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