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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當你認出季遊時,你是覺得他就是你的先生,還是覺得他長得很像你的先生?”
檀音當時正在同人談話,見到我突然奔出來找他,已經嚇了一跳,見我又問如此奇怪的問題,眉毛馬上就皺了起來。
“你沒生病吧?”他摸摸我的額頭,道:“我自然一看就知道他是我的先生才肯認他啊!”
“這麼說不是因為相似?!”
“當然。”他笑起來,好像覺得這是個很無聊的問題。
是的,我曾經也覺得這是個無聊的問題,所以沒有問過。但是現在,我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有多麼重要——在密道裏,季遊曾經擦去臉上的修飾,給我看過他的真麵目——那是一張很俊俏的臉,和他平時的模樣有些相似,但總體來說卻是不同的;可他遇到檀音的時候,並沒有擦去這些修飾!檀音將他認作自己的先生,說明他的先生應該完完全全就是這副模樣,可是季遊實際上並不長得這副模樣!
難道說他其實不是真正的錢緒?!
我想到這裏,就情不自禁地一把抓住檀音的手腕——
“你有沒有覺得我爹哪裏古怪?”
檀音被我鄭重地模樣逗笑了。
“哪裏古怪?你總不會突然發現他是妖怪吧?”他一麵輕輕刮我的鼻子一麵取笑我,後來發現我是認真的,便怔了一下,道:“其實……勉強說來……的確待我比以前冷淡多了,隻是他向來疼愛你,看到你便冷落我也是有可能的……怎麼了?”
我死死捏著他的手腕,咬牙道:“你有沒有想過他其實是個假的?”
“假的?!”\t
這下檀音徹底愣住了!
他先是將我認真地打量了一遍,而後又看看身邊還等著繼續談話的人。最終他將那人打發下去,然後握住我的手嚴肅地說:“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發生了什麼事?先生醒了?”
“沒醒,我隻是問問。”我下意識地這麼回答,然後繼續追問:“我爹以前是個什麼性子?”
“很頑皮,不守規矩。”
“有時候很狂傲麼?”
“不。他隻是不喜歡墨守陳規罷了,有時候會被人誤認為輕狂,但其實是個心地柔軟的人。”
“他常常有很多大逆不道的想法?”
“是啊,但是最後被證明十分有用。”
“偶爾也會拿出一些奇怪的物品?”
“不,我從未見過。”
這就奇怪了!季遊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錢緒?!
想了想,我決定換個方法證實。
“告訴我一兩件隻有你和我爹知道的事情。”
“這種事情麼……”檀音露出很為難的表情,道:“我小時候時時刻刻都被人跟著,哪裏會有秘密?”
“仔細想想!”我伸手在他頭上敲了一記。
他想了良久,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露出有些不好意思地神情吞吞吐吐地說:“想是想到了,隻是不能告訴你……”
我聞言又在他頭上敲了一記,惡狠狠地說:“不知想到什麼亂七八糟!不告訴我,總可以去問問看我爹吧?!”
“現在就要去問?”他無辜地望著我。
“我替你去!”我說:“你隻要告訴我問題和答案就好!”
他無奈地一笑,用寵溺的表情將問題和答案告訴了我——大概以為我要對季遊惡作劇吧!這樣誤會也好,我於是又折回去找季遊。
推開門,發現季遊正立在窗邊,我突然一陣心虛,就問:“怎麼不躺著?”
“你去找檀音了?”
他的聲音淡得我聽不出情緒,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我暗叫一聲糟糕,就收住腳步立在門邊。
他見我不回答,也不肯走過來,冷笑一聲,道:“還真被我猜對了!你既然見過了檀音,自然知道我說了謊話,我還有什麼繼續裝下去的必要呢?”
“你不是真正的錢緒吧?”我問——看著他冷笑時給人的壓迫感,我突然不必借助檀音的問題也能肯定他絕不是錢緒。
他又是一笑——笑得很可怕——道:“是,我的確不是他。但你也不必害怕,因為我無論傷害誰也不會傷害你!”
“為什麼?”我不明白。
“因為你是他的兒子。”他說,然後露出一抹狂傲的笑容,對我伸出手——
“過來。既然你已經發現了,就讓我把你該知道的東西一氣告訴你!”
這個人的氣勢真的很強大:他明明並沒有籠罩誰,卻好像把所有人都籠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以至於我明明知道不該,卻還是下意識地遵照他的命令走了過去。
“你認識我爹。你是誰?”
我努力想要擺脫他無形的控製。
他撫著我的頭發微微一笑——這一笑裏才看出一點點平時待我的溫柔——說:“不必反抗我,我不是你的敵人。你平時所信賴的那些人才是你真正的敵人。”
“我不明白。”
“你的確不明白,因為除了我,誰也不會把真相告訴你。”他說完,放下手,把目光投向我身後那片虛無。“該從哪裏說起呢?”他露出懷念的神情微微皺眉,沉思良久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就從我的身分說起好了。”
“我說我是冼家的人,這是真的。”
“我七歲那年被選進學堂,因為不滿本家的虛偽,念了幾年書就悄悄跑下了山。下山後,我偶然結識了你爹爹,因為談得來,又長得極為相似,就結拜為兄弟。”
“那時候岐國君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但是膝下卻無子嗣,於是隻好派人四處尋找自己當年流落到宮外的血骨。你爹爹恰好就是那人,然而他卻不願背負如此沉重的責任,隻好四處躲避岐國來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