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星期五晚上七點之後,是最近一個多月,報社新執行的雷打不動的一周總結會時間。所有的記者加上部門主任、總編輯團團圍坐,品評一周的報紙,你可以說自己的稿子好在哪裏,也可以批評別人的稿子差在哪裏。
這樣的會是陸媛最討厭的形式,因為會上沒有什麼人好意思自我表揚,但是批評別人話裏有話的本事,誰也不比誰差到哪裏去。
據說這種會議有一個規律是,你做的越多,你錯的就越多,不做任何事的人,永遠都是正確的。顯然,這條規則,在這個周末總結會上就很適用。
陸媛一貫是報社發稿最多的記者,於是幾分鍾後,有人開始向她開炮,翻出的是前幾天一次交警夜查的稿子,某文化報記者在二版頭題發了個近兩千字的大稿,而那天,陸媛的稿子被她不肯賄賂的編輯私自刪減成了邊條,僅就見報稿件看,強弱一目了然。
陸媛平時不大理會這些辦公室裏的小波瀾,報社裏大都是年輕人,原本很和睦,自從重金從其他報社撿回一個善於敲詐記者的老編輯之後,所有的人都在發生著細微的變化。因為報社執行的是部門編輯負責製,就是稿件先交到部門編輯手中,上版後主任和總編才能看到,所以,一篇稿子能不能上版,發在版麵的什麼位置,發多少字,生殺大權全掌握在老編輯手中,而讓老編輯給發稿則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有人不適應這種變化,去領導那裏反應情況,領導語重心長的答複是,這個人的情況我們了解,請他回來主要是教教你們,不僅是教你們寫稿排版,還教教你們社會是什麼樣的,你們太年輕太單純,社會上這些為人處世的道理,你們早晚要接觸要學習。
於是,沒有人再去說什麼,隻是努力的去找適應自己的路,無外乎是有人學會站隊,站到老編輯的身後,有人尋找更有力的靠山,而有人依舊走自己的路。
陸媛選擇的是走自己的路,表麵上是她很忙,一個采訪挨著一個采訪,最近的空閑時間又常被林浩“騷擾”;實際上,她這個人有時候倔到可以,看不上的人,永遠也別指望她正眼看去,很不幸,老編輯就是她連斜眼都不屑去看的猥瑣小人。
總編很認真的比較了兩個稿件後,問陸媛,“這次夜查,你去現場了嗎?”
“去了。”陸媛回答得很簡單。
“去了,稿子就寫成這樣?”總編皺眉,嗓門洪亮起來。
“請編輯把我的原稿找出來,我隻對原稿說話。”平時,陸媛一般也不會這樣去頂總編,可是她今天心裏七上八下,被林浩莫名其妙又突如其來的表白弄得無所適從,現在,她隻想回家,回家去好好想一想,其他的事情,最好都別來煩她。
“每天原稿太多,不好找,而且你就寫成這樣,找什麼也是這樣。”老編輯已經整過陸媛幾次了,沒想到她忽然態度強硬起來,隻能推脫,“這個稿件我已經盡量處理了,實在是沒法做大,你多跟人家文化報的記者學學,看人家怎麼處理現場新聞。”
“這話應該我對你說,多跟人家文化報的編輯學學,看人家怎麼處理稿件。”被瘋狗死咬住不放,這幾個禮拜的“新仇舊恨”瞬間全湧了上來,陸媛騰的站起身,幾步走到老編輯的桌子前,大力打開櫃子,把裏麵厚厚的原稿全捧了出來,往會議桌上一放。很巧,翻了一回就找到了那天的稿子,老編輯紅筆刪去的部分是大大的一片,她檢出來,放在總編麵前,然後也不理會其他人各色的目光,一篇一篇,迅速把自己的稿全部揀出來,一篇一篇都放在桌麵上,“後麵還有很多,我要說的話都在這些被無故刪的麵目全非的稿件裏,既然今天說到了,我也希望領導能給我一個公平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