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性的奧秘
人的自然性與動物的本能既互相聯係,又有著嚴格的區別。動物的最基本的特征是完全受製於本能。本能是動物生存的基礎,也是動物一切活動的全部動因。
人是大自然的造化,與動物界所有生命一樣,人的天然本能和本性,是自然選擇的結果,也是其生存和發展的基本條件。但是,人又是宇宙之精華,人的欲求不僅有自然性的一麵,還有社會性的一麵。同時,人既有生理上的需要,又有社會性的需要,正是由於這兩者有機的結合,才構成了人超然脫離動物界的基礎,從而,自然選擇的最終結果,還是主宰整個自然界,統管著世間萬物生靈。顯然研究人性,不僅要研究人作為生物所具有的一般屬性,更要研究他不同於其他一切生物所特殊的本質屬性,而後者也正是人之所以為人的根本所在,從而也正是我們探討人生,認識自己的基本出發點。
品行是一個人的內在,名譽是一個人的外貌。
——[英]莎士比亞
誠然,人性是一個同人類一樣古老的研究曆程。它是通過實踐而創造的對象世界,也就是改造無機界。人證明白己是有意識的類存在物。那麼,這種實踐的證明是何時開始的呢?顯然,自從人類誕生時起,人就在認識改造自然的同時,開始了對自身本性的認識過程。當然,這種認識,在起初非常機械淡薄,隻是在人類由野蠻時代進入到文明時代,隻是在文明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後,作為自然的寵物,人類開始將自己的本能升華到理性的認識,也即是人的本性,由後天自然選擇而熏陶為崇高文明而莊嚴神聖。從此,從古老的東方大地到愛琴海岸的城邦,從孔夫子、柏拉圖到現代哲人學者,無數的聖哲賢輩為此而苦苦追尋,苦思冥想,同時,為進一步認識人性升華到更高境界,他們各抒己見,互爭雄長,其觀點各樹一幟,交相輝映,寫出了一部色彩紛呈的人性論史卷。
卡耐基認為,人性是一個相對於獸性而言的為人所獨具的文明特性。人類自然是趨向於城邦生活的動物,人類在本性上,也是一個政治動物。這是人類曆史上第一次從人與動物的關係角度明確地對人所下的定義。與此同時,東方儒家思想的著名代表人物孟軻則從“人之性”與“犬之性”、“牛之性”的區別角度提出了自己的人性觀點。孟軻認為,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在於人能“存心”、“養性”。作為沒落奴隸主貴族和早期地主階級的思想家亞裏士多德又說:“世上有些人天賦有自由的本性,另一些人則自然地成為奴隸。對於後者,奴役既屬有益,而且也是正當的。”孟軻則在肯定“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的同時,將人看成有大小、貴賤之分,並說:“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對此,卡耐基認為,這是必須加以分析批判的。但是,從認識的角度看,兩位哲人關於人的定義,卻給後人不無方法論的啟示,這就是探討人性認識自己,必須將人自身與動物用辯證的方法加以探討,必須在區別中探求聯係,在兩者的相互關係中認識區別。
有關資料驗證,人與動物之間存在著密切聯係。人起源於動物,是從脊椎最高類型的靈長類中的猿進化而來的。卡耐基認為,從最初的動物中,主要由於進一步的分化而發展出無數的綱、目、科、屬、種的動物,最後發展出神經係統獲得最充分發展的那種形態,即脊椎動物的形態,而最後在這些脊椎動物中,又發展出這樣一種脊椎動物,在它身上自然界達到了自我意識。這就是人。其實,人來源於動物界這一事實已經決定人永遠不能完全擺脫獸性,所以問題永遠隻能在於擺脫得多些或少些,在於獸性和人性的程度上的差異。顯而易見,人與動物具有密切的親緣關係,所以,在他們身上必然存在天然的共同屬性。
那麼,人與動物的這種天然的共同屬性包含怎樣的內容呢?人類的聖哲們,都曾竭力呼喚“人的自然權利”。卡耐基認為,他們所講的食色等自然本能、自然權利,就是人所擁有的自然本性,這種自然性是人與動物鄙具有的,是人性的一部分,但是,他們卻將其當作了人性的全部。顯然,這是以偏概全,認識上有點偏激,是不科學的。
衡量一個人,應以他在不幸之下保持勇氣、信心的方式為準。
——[古羅馬]普魯塔克
人的自然性與動物的本能,既互相聯係,又有著嚴格的區別。動物的最基本的特征是完全受製於本能。本能是動物生存的基礎,也是動物一切活動的全部動因。對此,卡耐基說,作為“天生是社會動物”的人,同樣也具有這種生存的本能。人隻有憑借現實的感性的對象,才能表現自己的生命。由此可見,人的自然性和動物的本能在作為生存的基礎方麵具有共同的特征,兩者是一致的。
但是,卡耐基認為,人的食色又不同於動物的食色。對於動物來講,其欲求隻能受本能的支配和控製,根本沒什麼思想意識所支配。在欲求滿足程度上,它表現得特別貪婪,毫無節製,在滿足的途徑和手段上,則顯得極度的自私、野蠻和殘忍等,這就是動物的獸性。獸性代表了動物的本質特征。但是,人的自然性,其全部的內容隻界定於上述作為生存基礎的欲求範圍之內,即人不可避免地擁有多種多樣的自然需要;這是其生存和發展的前提條件,離開這一界限的動物性的野蠻、自私、貪婪、殘忍等均非人的自然性所應有的。
卡耐基認為,人永遠不能擺脫獸性。但是,人的發展實踐已充分證明,人必定是向著動物的獸性相反的方向發展的。例如。用刀叉吃熟肉來解除的饑餓不同於用手、指甲和牙齒啃生肉來解除的饑餓,則不完全為本能所驅使,為了某種社會需要,人“懂得在饑餓的時候耐著性子不去濫殺他們。但動物不是如此,而動物和它的生命活動是直接同一的,動物根本不會把自己的生命活動區別開來。這就是這種生命活動。人則使自己的生命活動本身變成自己的意誌的對象。顯然,人的自然屬性受著意誌等各種非自然屬性的影響和製約,而正是因為如此,使得人的自然性具有人性的特征,表現出對本能的抑製和克服。
可見,人與動物之間盡管存在著密切的聯係,但兩者的區別是截然分明的。動物的本能受獸性的支配,而人的本能具有人性的質的修養。人性與獸性互相對立、相互排斥,正是在兩者的矛盾對立中,通過人性對獸性的逐步否定,使得人從自私、野蠻、殘忍的狀態走向了文明,並將進一步趨於高度文明化。所以,可以說,人類發展史就是人性戰勝獸性,逐步趨於高度文明化的曆史。
對於人性與獸性的區別,曆史上不少的哲學家曾有過獨到的見解,影響深遠。例如,孟軻認為人性與犬、牛性不同,人能“存心”、“養性”。亞裏士多德肯定人的理性“是人所具有的區別於動物的本性。”諸如此類,在人類曆史上,均閃耀著光輝形象,但是,由於曆史條件和階級地位的局限和影響,這些哲學家們都不可能對人性與獸性的區別和聯係作出完全科學的解釋,有些甚至將人性與獸性含糊不清,以獸性代替人性,成為獸性的鼓吹者和倡導者。
中國古代社會是一個倫理型的社會,在人性問題上大部分哲學家都十分強調人的道德性。雖然他們在強調人的道德性的同時對人的自然性大多極端否定,但這種肯定人的道德生活和道德實踐,主張節欲、寡欲,講克製自守卻包含大量的合理因素。與中國古代的情況截然相反的是,在西方倫理思想史上,肯定人的自然本性,並以人的自然性為基礎建立道德體係的風尚行為。從提出“人是萬物的尺度”這一命題的古希臘智者普羅塔哥拉到快樂主義學派的創立者伊壁鳩魯,直至近代文藝複興運動時期的人文主義學者,許多思想家部對人的自然本性給予了充分的熱衷讚成。實事上,這種對人的自然本能,生理需要的肯定認識和評價具有其合理性的一麵,尤其在文藝複興運動中,廣大人文主義者對人的“自然權利”給予呐喊作威,對於打碎中世紀宗教神學的枷鎖起了對自己都不信任,還會信任什麼真理。
——[英]莎士比亞
巨大的作用。但是,卡耐基指出,這一理論流派的最大缺陷,也包含在其合理性之中,由於它過分抬高了人的自然性在人性中的地位,過分誇大了人的自然本能的作用,以至將人的自然性看成是道德的直接來源,將人的生理需要的滿足與否當作評價行為善惡的標準,並將它作為建立道德體係的基礎,最後,人性的全部內容均為自然性所蒙避而遮掩。從而,這就在人性理論上奠定了西方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的理論基礎,成為西方社會道德淪喪、人性泯滅等醜惡現象泛濫成災的重要根源。卡耐基認為,“人對人象狼一樣”,是西方利己主義人性論的經典名句,它是資本主義製度下人與人關係的真實而生動的寫照。資本主義社會如同曆史上一切私有製社會一樣,剝削階級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不擇手段地榨取勞動人民的血汗。過著十足的獸性生活。卡耐基指出,資本主義社會的一切生活條件達到了違反人性的頂點,要使獸性被人性所代替,必須以消滅私有製為前提條件,唯有如此,才能使人在一定的意義上最終脫離了動物界,從動物的生存條件進人真正人的生存條件。
在歐洲曆史上,有一段曾稱之為“黑暗的時代”,這就是歐洲中世紀即封建社會。在這持續了一千多年的黑暗年代裏,宗教統治了社會的一切,基督教神學成為統治階級最大的法寶源泉。它大搞神學蒙昧主義,欺騙和麻痹廣大勞動群眾。例如:《聖經》說:人是依照上帝的形象,通過特種方式創造出來的。接著,關於人的一切均被上帝所主宰,哲學與科學再也無權過問人的問題。最後。是迷信壓倒了科學,教權踐踏著人權,神性消融了人性。直至14世紀末至17世紀初的文藝複興運動時期,在近代人文主義思想浪潮的猛烈衝擊下,人才從宗教神學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同時,日益充實自己,完善自己真的麵目。
基督教神學中的倫理思想主要是圍繞著個人對上帝的關係問題而展開的。它所倡導的思想有:上帝創世說,講的是包括人在內的宇宙萬物都是由至高無上的上帝創造,由上帝主宰的;“原罪”說,人生在世,必須依靠救世主耶穌之安排,為之贖罪,才能求得死後永生;天堂、地獄說,講的是如果人們不聽從上帝和耶穌的安排,就要受到來日的審判,被拋入地獄,飽償困苦與淩辱;如果人們聽從上帝或耶穌的安排,忍受現實生活的苦難,死後靈魂就會升上天堂,獲得幸福。所以,基督教神學極端輕視個人、肉體、文化、婦女和家庭。神學同時倡導“人應當蔑視自己,”以便為了那“無所不能”、“無往而不在”、“負荷一切,充裕一切,維護一切,創造一切,養育一切。改進一切”的上帝。神學家安瑟倫赤裸裸地說:“輕視自己的人,在上帝那裏就受到尊重。不順從自己的人,便順從了上帝。顯然,你必須自認下賤,聽任上帝的偉大聖諭,如此以來,在上帝眼中,你就是偉大的;因為愈是為人間所蔑視,你就是愈得到上帝的珍視。”顯然,這種理論就是要人否定自己,將人淪為上帝的附庸、上帝的工具、上帝存在的佐證。同時,基督教神學還竭力貶低現世生活的意義。號召人們必須忍辱負重,忍氣吞聲,並且,逆來順受,委屈求全。這就是神學所倡導的,主張人世間是苦難的深淵。
要有自信,然後全力以赴——假如具有這種觀念,任何事情十之八九都能成功。——[美]威爾遜相應地與這個“罪孽深重的和暫時的塵世生活”相對立有一個永恒的、極樂的“彼岸”生活。現實生活就是為死後的那種極樂生活作考驗基礎。所以,誰脫離塵世生活越早,也就能越快地步入天國或來世。同時,基督教神學要求人們放棄一切文化、財富和幸福,要蔑視和拋棄那“不潔”的愛情生活和家庭生活,接受禁欲主義的清規戒律。神學倡導,不要為了你的生命而講究飲食,也不要為了你的身體而講究你的衣服。基督教教會史上有一個所謂“巴塞爾夜鶯”的故事,說的是一群僧侶由於一個偶然的機緣,聽到了一隻夜鶯的歌鳴,因而動了凡心,結果大多患病而死。故事驗證的是,人的任何一點塵世的感情都是褻瀆神靈的,終將遭到上帝的懲罰,更不用說享受愛情和家庭幸福的歡樂了。顯然,基督教神學從根本上否定了人,蔑視人的生理和精神生活的一切。對此,神學界認為,談論人性是沒有意義的,人的一切無任何價值可言,人的形象就是神的形象,人性在根本上就是神性,即使天使所稟賦的本性,也無不存在於人的裏麵。
生活於13世紀中葉的托馬斯·阿奎那,是歐洲曆史上最著名的經院哲學家,中世紀官方哲學的代表。為了充分論證上帝創世教義的價值意義,幫助統治階級擺脫基督教神學日益暴露出虛偽性和欺騙性的困境,他借鑒了亞裏斯多德哲學和倫理學的思想,建立了中世紀最完備的基督教神學理論體係。在人與神的關係問題上,他倡導,人是肉體和靈魂的統一體。所以人既具有人性,又具有神性。人性具體表現為感覺、情欲、理性等,而人如果順從了這種自然本性,肯定要犯罪。所以,人必須依靠神的恩賜來克服自己的肉體本性。他同時倡導,這種神的恩賜使人具有七種美德,即信仰、希望、熱情、正義、謹慎、勇敢(剛毅)、節製。這是神學最早最完備的基礎。
托馬斯·阿奎那的德性理論,也反映了他的宗教神性思想。他倡導,人的德性有三種,即理智的德性、實踐的德性和神性的德性。理智的德性和實踐的德性統稱為現實的德性。人的現實的德性,無論是理智的德性或實踐的德性,它們在人的一生中永不健全。雖然通過努力可以使人們日益完善。得到世俗生活中的幸福,但是這種完善畢竟是有限的,低級的,暫時的,達不到與上帝接近的超然脫俗的極樂境界。要達到這種幸福,就要依靠神性的德性,與神性聯係起來。神性的德性要有三種形式,也就是要有:信仰、希望、仁愛。唯有神的世界有信心,有希望,才是超越了人的一切現實德性。而這又必須具有“仁愛”,最根本的則是要愛上帝。顯然,上帝的仁愛、信心和希望,既是神性的具體表現形式,同時又是人性向神性轉化過程中的必備的德性條件。托馬斯·阿奎那指出人的本性和神性兩者之間既有區別,又有聯係。人的人性,使人具有現實的德性,具體表現為智慧、學識、直觀、謹慎、公正、節製等形式。“一個人能夠由其本性的原理而達到幸福。然而,卡耐基對此批評道:這種幸福是低級的。人隻有通過仁愛、信心和希望,分享了神性的一種的德性。成為‘神聖的本性的享有者’,才能獲得高級的、超然脫俗的幸福。”人性屈從受製於神性,同時,人性又可能轉化為神性。這就是托馬斯·阿奎那神性學說的基本內容。其實質則是要求人們完全放棄現實生活中的財富、榮譽及一切物質享樂的困惑,而去實行禁欲主義,尋求那“永恒”的虛無縹緲的神的世界。
曆史發展到14世紀末,歐洲進入文藝複興時期。卡耐基認為,這是人類曆史上的一個偉大的進步時期,資本主義生產關係在封建社會內部孕育發展,與此相適應的思想文化領域中,采取挖掘、整理古希臘羅馬文化的方式,來宣傳適合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新思想、新文化和新的倫理道德觀點。掀起了歐洲文藝複興的浪潮。鬥爭矛頭直接指向教會和宗教神學。當時最著名的思想潮流是人道主義。人道主義倡導人性反對神灰心生失望,失望生動搖,動搖生失敗。
——[英]培根
性,以人道主義反對神遭主義,以理性主義反對蒙昧主義,以個性解放反對封建等級製度,提倡人性至上、個性至上、理性至上。資產階級思潮倡導人是自然的產物,人性在於人的自然屬性,道德來源於人的自然屬性。一切符合人的感官享樂的就是道德,反之,就是庸俗墮落的。所以,他們提倡利己主義,號召人們去追求現實的物質利益,旗幟鮮明地反對禁欲主義。例如:薄伽丘的《十日談》既抨擊了禁欲主義,又揭露了僧侶放蕩淫逸;荷蘭的愛拉斯謨在《瘋狂頌》中以犀利的筆鋒對僧侶的縱情聲色給予了辛辣諷刺和鞭撻,充分揭露了宗教神學的偽善。法國的蒙台涅認為,一個能夠真正地享受自己的生存之樂的人,是絕對的並且幾乎是神聖的完善的人。諸如此類。總之,人道主義者以人性反神性,反對基督教神學把人說成是神造的,反對把人神化為沒有七情六欲的神人。它使人們的視線從虛幻的神移到了現實中的人,把人的本質從神那裏移到了人自己的理性或感性欲望上,所以,這在當時確是一種偉大的思想啟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