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哲沒注意到這個事,因為他已經走遠了。
沈明哲尋思著,已經走到了農貿市場的收銀處,這次他再一次做了一個讓所有人吃驚的事情,他竟然自己買單,推著車子出去了。
既然已經和老劉打過照麵了,他推著手推車突然發現,收銀處竟然一個人出去都沒有,這群幹部扮顧客扮得像不像姑且不說,可是,眼下居然沒一個人肯自動離開,這叫什麼戲?假的太離譜,所以他第一個下了決心,離開了。
事實上,未必是所有人都存了討好老劉的心思,很有些人是有自知之明的——老劉的級別根本不是一般人攀得上的,無用功做得再多,注定還是無用功,沒準倒還會惹來什麼麻煩。
可是,大家都是縣政府統一招呼來的,端公家的飯碗,就得受公家的招呼,既然大家擔負著演戲的職責,即便戲演的不好,也不能臨時退場啊?領導沒發話,誰敢就這麼走了?
沈明哲的膽子卻是極大的,看到沒人離開,自顧自地推著小車結賬去了,既然裝顧客,就得有個顧客的樣子,哪個顧客買完東西會賴著不走?
無數個人用眼角的餘光,見證了沈明哲這個新入仕途的家夥的壯舉,他居然拋開了自己的職責,真的就那麼推著車子結賬離開了?
驚愕者,是占了大多數的,不過,馬上也有人意識到了其中的關鍵,戲演的好不好,這也是重要一環啊,有人開始不由得對那小夥子的機靈大為讚賞。
毫無疑問,沈明哲這個風頭,出得極是時候,最起碼,葉建平看到沈明哲走出的背影之後,心裏是暗暗點頭的,這才對嘛,裝顧客也得有個顧客的樣子不是?
遠遠的看到葉建平臉上笑眯眯的樣子,有些人心裏也動了,就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也該這麼離開,但是……領導沒發話啊!
於是,在沈明哲離開的五分鍾之內,還是沒人離開,謹小慎微才是混官場的王道,服從組織的安排是正經,誰願意出風頭,自己出去吧,出頭的椽子,多半是要最先爛掉的。
五分鍾後,通過組織渠道,隱秘的命令傳下來了,大家如果有事,可以買單離開,不用都堆在這裏,不過,離開時要注意保持秩序,另外離開之後,不要走的太遠,如果需要維持交通次序的話,要隨時待命。
這是縣委縣政府對沈明哲離開超市的行為的一種肯定,縣委書記和縣長都不是傻子,看到葉建平滿意了,說明這是認可了,在大部分人的眼中,沈明哲的處境並不樂觀,比如說,陳召斌就是這麼認為的。
他認為,自己雖然表現欠佳,但是還是服從組織安排的,但是沈明哲就不同了,他是在下達命令之前離開了,無組織無紀律這頂帽子,那家夥也是戴定了,哈,還好,總算有人同我一樣犯錯誤了。
沈明哲剛離開農貿市場沒多久,又接到了屠北鴻的電話,電話中,屠北鴻並沒有提起他擅自離開的事情,而是很嚴肅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兒,“我聽小周說,你打了歐陽書記的侄子?”
“誰知道他是不是呢,”沈明哲滿不在乎地回答,他確實沒把那人放在眼裏,而且他是公事公辦,拿著尚方寶劍做事的,“敢當街逆行,超速還是在交通限行的情況下,就算他是書記的侄子,我也是為歐陽書記著想了,不然他惹出什麼亂子,還不是縣裏收拾?”
“你……年輕人啊,”這話噎得圖展鴻半天沒說出話來,終於歎口氣,恢複了正常的語調,堂而皇之地打起了官腔,“好了,事情過去了,當時情況緊急,我想你也是出於無奈,年輕人啊,做事還是要考慮周到,解決事情的渠道還是很多的。”
這樣的語氣,隱隱就帶了些肅殺的味道,當然沈明哲沒想那麼多,他隻是有點遺憾,唉,接待任務結束了,並沒有取得太大的收獲。
下午到了辦公室之後,單位裏已經沒那麼緊張了,老劉已經入住了東臨縣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行程也基本定了下來,各單位基本也沒什麼事了。
趙乾那廝算是個會見縫插針的人,聽說街道養老院接待任務完成,已經恢複正常上班了,立刻鬼鬼祟祟地摸進了屠北鴻的辦公室。
屠北鴻倒是沒想著能跟老劉沾上什麼邊,他就要退休了,隻要保證不出事兒,但仕途和官位這些東西已經不抱任何幻想了,他手裏拿著報紙亂翻,正琢磨著晚上該到哪裏消遣,卻硬生生被人打斷了思路,心裏有點鬱悶。
“你這人事情就是多,說了多少次了,這個事情,街道沒辦法出麵,能解決的話,那早就解決了”屠北鴻不耐煩地看著趙乾。
趙乾耐心的看著屠北鴻,等他說完了,趙乾才笑嘻嘻地解釋,“嗯,屠主任,你可能還不知道吧?前幾天郭家出事了,郭家三個少爺,不知道被誰打的,那個慘啊,兩個重傷不知道死活,一個死了,這項目恐怕要永久爛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