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委,單這份氣魄就讓人從心底佩服!劉騫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一張很年輕的臉,但自己實在難將他和年輕二字扯到一起。
雲嶺現在的情況,別人不清楚,劉騫心知肚明,可謂內憂外患,上麵在掐脖子卡拉克扣,內麵又暗潮洶湧,柯震東、單衝鋒,孫宇都在虎視眈眈,恨不得沈明哲出點岔子,而各鎮有等著各種資金,可是作為農業大縣,財政賬戶上的數字屈指可數,勉強能夠維持日常的開支,作為一把手書記,沈明哲心裏承受的壓力可想而之,可是在這個年輕人臉上看到了壓力嗎?看到的隻有自信和一往無前的氣勢!
劉騫比沈明哲的年歲還大一些,但他自認為遠遠達不到沈明哲的這種氣魄,甚至連三分之一都達不到。
“書記,您先睡會吧?”劉騫道,“其他事情,等明天早上我再彙報!”
沈明哲一聽他這樣說,自然是知道還有其他事情,而且是不好的事情,於是雙目一睜,問道:“是不是還有其他困難?索性都說了吧,咱們光腳的還怕丟了鞋子不成?我這個承受能力大著呢,都說說看?”
劉騫臉上泛起一絲不自然,嘿了一聲道:“交通局的款項本該上個月下撥,可是現在還沒到,教育局教師們冬訓的資金也沒到,還有民政上修繕養老院的救助……”
沈明哲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笑道:“夠狠的啊,這是要一招把握憋死在雲嶺啊?一直以來,你跟著我也辛苦了,別人都是吃香喝辣,咱們倒好,要啥沒啥,都是因為我一個人,卻害了數十萬百姓,有些人的良心被狗吃了。”
劉騫趕忙道:“書記,您說的不對,並不是因為您一個人,恐怕是因為您的站位……”
沈明哲笑笑,沉默了幾秒,說道:“站位問題並不是根本,根本是觸動了別人的利益,誰動了他們的奶酪就是他們的敵人。”
劉騫眼中閃過一道異彩,沒有做聲,沈明哲嘴角露出一絲譏誚,指了指窗外一片一片被大雪覆蓋的藥材園,道:“看到了嗎?這些藥材就是雲嶺的未來,隻要已經種在了田裏,咱們就有機會!我小時候跟著養父也在山裏種草藥,冬天的時候,就往草藥田裏撒麥稈,既能保溫,又可以防風,讓藥材過冬是沒有問題的。”
劉騫目光一閃,問道:“剛才在會上,您怎麼沒說麥稈的事情?”
“沒錢的時候,農民會想辦法的,這個辦法大家都知道,之所以沒這麼做,也是為了給我看看他們損失嚴重,我們現在做得許多事情的成敗不在於上麵是否有撥款,而在於我們內部是否團結,隻要有人動了壞念頭,有再多的錢,也做不成事情。”
沈明哲這句話說得平平淡淡,但是他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激動,他這麼多年一直沒有走上仕途,可是聽慣了官場的爾虞我詐、鉤心鬥角,卻從未見過沈明哲這樣的官員。
從他對付柯震東和歐陽震華的手段看,這人分明是個狠角兒,在官場上也沒有鐵骨錚錚的樣子,相反他也習慣於陰謀詭計、背後耍小刀子,但是他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攻擊他的那些人的回擊而已。
他不惜與人鬥、與天鬥、與地鬥,目的卻是要鬥出一個富裕雲嶺,確實給人一種別樣的感受……
嶽州大酒店包房裏,孫宇和馬林相對而坐,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凝重,這對表兄弟各有心事,馬林想的是今天雲嶺旅遊片區的事情沒有定下來,而孫宇卻一直沉浸在今天代會的陰影裏。
孫宇今天開了一天會,想到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他心中就憋得慌。
會場上都是各縣區的一把手參會,唯獨他是個副書記,而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在說他是個代會者而已,他能拍板決定什麼嗎?
市裏的幾位領導更甚了,旅遊片區的大圖往大屏幕上一放,詢問了各縣區的意見,卻偏偏沒有詢問雲嶺縣的意見,這什麼意思?明顯就是看不起自己嘛!
直到最後散會的時候,旅遊局局長吳迪才說了一句,這個沈明哲,搞什麼鬼,這麼重要的會議竟然缺席,他想幹什麼?架子比陳市長還大?
這句話是當眾批評沈明哲,但是孫宇卻覺得這句話如同一巴掌沒打到沈明哲,卻打在自己臉上了。
他心裏清楚,在市領導心中,真正能夠代表雲嶺的並不是自己,這是一種漠視,好像自己一堂堂副書記過來開會,那就成了雲嶺可有可無角色了。
更可氣的是心裏憋了一肚子氣,在領導麵前還得陪笑解釋,那種感覺簡直糟透了,如同被馬蜂蜇了一口,還要強忍著說喜歡這種被蜇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