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寸70539t:1951年2月13日
一切太荒誕而不合邏輯,不該這樣的,不該這樣……楊春發忽然意識到這是夢!不由得一喜,懵然驚醒,當他睜開眼睛時,卻發現一切依然荒誕而不合邏輯。大地在震顫,槍聲、炮聲、飛機聲忽遠忽近,此起彼伏,仿佛到處都是戰場,他還在朝鮮。
總攻定在黃昏後,全員休整,他竟能在零下30度的地上睡著了。天還未全黑,慘白的彎月卻露出了半個身子,部隊在躁動,但無人說話,叢林般寂寂無聲。
遠處村子叫砥平裏,是一塊被矮山環抱的盆地。美軍放棄了周遭的山頭,收縮到村子裏,於低窪處拉起兩道比人高的鐵絲網,後麵是戰壕、散兵坑,坑前壘著厚實的木料,背後還有坦克壓陣。重炮布置在村子中心,那裏有座破廟,廟後支著黑黝黝的炮管,遠遠望去,就像一根根銳利的牙簽。美軍等了很久了,他們就想在這幹上一仗,且準備充足,不時有幾架飛機掠過,投下大量補給品,直升機也飛進飛出,隨時可以接走傷員。
羅連長放下繳獲來的望遠鏡,憂心道:“敵人盤子太密!打攻堅戰損失太大,不如繞開過去原州,帶著敵人走,留一個師貼著攪合他,”他想了想又搖頭,“補給跟不上,最好能退回去休整。”誰都知道那不可能,這一仗無可避免,集結號一直在吹,援軍正從四麵八方趕來。
黑夜降臨,楊春發聽到軍號聲響起,殺聲震天,進攻開始了。美軍向天空投出照明彈,仿佛兩顆緩緩落下的燈籠,照亮了整個戰場。
一波誌願軍跳下高地,人數不多,他們開始重逢逼近,敵人應聲還擊,黑夜中爆出激烈的槍火。他們並不是送死去的,隻跑出一小段便機敏地臥倒,舉槍還擊,目的是探出、封堵敵人每一個火力點,為後麵人創造機會。
跟著是第二波、第三波衝出去,一浪接一浪。子彈像無情的巨大鐮刀掃過,大多數人在跑動中摔倒了,少數人衝過中線,將手榴彈奮力擲出,在敵人陣中炸開了花。楊春發看到有東西飛了起來,不知是敵人,還是敵人的衣服。第四波、第五波誌願軍衝出,迅速過了中線。
敵人的重炮響了,瞬間在戰場中間炸起了一道數米高的土牆,跟著又是一波炮彈傾瀉下來。衝鋒隊伍被攔腰斬斷,前麵的回不來,後麵的衝不過去,數秒鍾後,是一段詭異的沉寂,就像兩個吵架的人突然間都不說話了。
楊春發看得心膽俱寒,雙腿不自覺地抖動起來。他所處高地與敵人陣地之間連著一條天然的山脊。雖是一條下坡直插敵陣,沒有鐵絲網,可是山脊太窄,在這衝鋒隻能是活靶子,一挺機搶都能封得住。
羅連長十分看重這裏,前方的敵陣最薄弱,若能攻克,他們就像一把尖刀,能在敵人的指揮部與重炮陣地間拚命攪合,敵人的防線就會土崩瓦解。
東西兩麵在激烈戰鬥,他們這邊冷清清的,一片黑暗,半個連的人沿著山脊兩側朝敵人緩緩爬去。
“王有順,關鍵就看你們一班了,找個地方架炮,拿下坦克,求準不求急,你們失敗了,咱們都玩完!”臨走時,羅連長反複囑托。
一聲槍響,不知是哪一邊先開的槍。
手榴彈、炸藥包飛了過去,把敵陣炸翻了天,部隊突然從黑暗中冒出來,與敵相距十幾米,幾乎就是肉搏戰。楊春發血脈噴張,暗道:“得手了!”沒有想到,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衝在前麵的誌願軍被火光淹沒,原來敵人在陣前埋了戰術地雷。美軍猛烈還擊,無數條火線密密麻麻地打了過來,一發坦克炮彈射出,隻見一個光球疾速砸在地麵,複又彈起,所過之處,一切都像熟透的西瓜,飛散開來。
“吹號!咱們上!”羅連長喊道,他當先跳下高地,帶隊向前衝。整隻部隊充滿著某種激怒,沒親眼所見恐怕很難相信,人跑起來會像鴕鳥,跨步大,頻率快,浮起來一般。
楊春發跟在後麵,突然感到心慌,不敢喘氣,兩腿發軟,跑出5步就摔倒了。好像有子彈擦了下他的腦袋,可能中彈了!好像……又沒有,也許隻是風。
無後坐力炮架在傾斜的山脊上,當頭就是一炮,光球正打在美軍坦克的“帽子”上,可惜彈飛了。“壓住!”王有順大喊,第二炮打出,敵人坦克中煙塵四起,爬出兩個人,全身著火,可是坦克左側的機槍還在射擊。
楊春發暗歎,沒了這幾位炮手,這個連早打光了。己方已攻占了敵軍陣地,大量美軍衝出戰壕反攻,力圖奪回陣地,被打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