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休養,紫竹便時常抱了笑冬玩。崔可瑩卻一連數日早出晚歸,不知忙些什麼。
一日午後,紫竹在教笑冬走路,卻見崔可瑩上樓後一言不發,坐在窗前出神。她不由道:“你怎麼了?”
崔可瑩過了片刻,才回頭望著她:“迎海山莊和我們素無來往,你為什麼一年中給了那裏一千兩?”
紫竹一寒,臉色也變了,強鎮定道:“我自有用處,你就這麼舍不得區區一千兩?”
崔可瑩深吸一口氣,正視著她道:“你有什麼用處?”
紫竹扭臉給孩子弄著衣衫:“叫那兒鍛造兵器。”
崔可瑩突然一拍桌子,嚇得紫竹一顫,笑冬更大哭不止。
紫竹定下神來,慌忙摟住笑冬道:“你瘋了?!孩子本來身體就弱,嚇壞了怎好?!”
崔可瑩怒衝衝走到床前:“不要來搪塞我!你現在倒裝成什麼也不知道,那整件事是不是你暗中指使?”
紫竹硬聲道:“什麼事?!”
崔可瑩冷冷地望著她的側臉,道:“那一天,龍少廷一家還有南宮鈺都死了,另一個人則被劃破了臉,認不出來。如今想來就是梁威!我原叫你攔住他,你對我說他跳海自殺了,結果卻竟是你把他藏到了迎海山莊。待大家都快忘了這事時再派他去殺人,林紫竹,你心眼真多!”
紫竹一分分涼了,哆哆嗦嗦地按住床沿,道:“你竟一直在查我?!你還裝得對我好,也全是假的!”
崔可瑩氣道:“我查你?!我隻是因為帳目不平才去查了一下,原以為是下頭有人克扣,萬萬沒有想到是你做的手腳!你無論幹什麼我都不管,但你天天在我身邊卻瞞著我殺了那麼多人,叫我怎不寒心?!”
“是!我是幹了!那又怎樣?!我難道做錯了嗎?他們都對不起我!”紫竹自知已經無法自圓其說,索性發狠叫了起來。
崔可瑩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忽然道:“若有一天你覺得我對不起你了,也要把我殺掉?”
紫竹忿忿道:“我怎敢殺你,崔公子!”
崔可瑩澀然一笑:“你恨他們,是因為若非他們不娶你,你就會是龍夫人、南宮夫人,而不必嫁給我崔可瑩!”
紫竹心痛,緊摟笑冬,抬頭挑眉道:“你一直是這樣想嗎?那你就如此認定好了!我是走投無路才嫁給你,不然的話,憑性情,憑才華,哪輪得到你?!”
話一出口,心中更痛,閉上眼隻等崔可瑩一掌扇來,等了良久,卻隻聽樓梯聲響,忙睜開眼,隻見崔可瑩孤絕背影在樓梯口一閃而逝。
笑冬又哭了起來。
紫竹抽泣著,向樓下大喊道:“你原本就一直想離開!如今稱心如意,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回來!”話未說完,人已哭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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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
笑冬仍常生病。
崔可瑩也真沒再回來。
紫竹忙得不可開交,護花宮勢力一天天壯大。她時常熬到半夜,處心積慮,為的是周旋於各大門派中而屹立不倒。
但人言可畏,崔可瑩久不回家,林氏掌權,引出猜測種種,甚至有人傳言說是她謀害丈夫。
隻覺淒涼。
又無法說實話,更不敢大張旗鼓去找。
待略得空閑,她含淚換作以往裝束,獨自出島,希望找得崔可瑩消息。
可是日複一日,紫竹毫無頭緒,忽想起當年與他同行路徑,便一路南下。孰料物是人非事事休,甚至物亦非了。
有的小路成了大道,有的大道已荒草成堆。
昔日一男一女冷冷淡淡別別扭扭走著吵著,不經意嫁了,不經意分了,再回頭走舊時路,一幕幕場景卻盡浮現,隻已模糊。
一日清晨,微雨初歇,綠意盎然,紫竹正彷徨於鄉間小路,忽聽得林間一陣笛音,悠悠揚揚,竟是兒時常唱的《紫竹調》,她心中澎湃,仿佛又回到長長小巷,追逐梨花潤雨後的淡淡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