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風想起來，在小竹床上坐著，等章健甫從手術室裏出來的時候，聽過往的小護士們說，裏屋的病人是一個從樓梯上摔下來的老年人。還說那老家夥隻是腿上擦傷，竟然也要住到高幹病房裏麵。
透過約五厘米寬的縫隙，洛風看到秦院長點頭哈腰地對餘得水和曹東升說：“都是我們工作沒做好！對領導家屬，我們應該組織醫療隊，定期檢查訪問。這次令尊從樓梯上跌了一下，雖然不是疾病，但是老年人應該防滑防跌這些保健知識，我們也應該有醫務人員定期上門提示！---唉，總的來說，令尊這次從樓梯上跌傷，是我的責任啊！我的工作還不夠細！”
餘得水笑了笑，露出一側的金牙，他拍了拍秦院長的胳膊，“秦院長要顧及全縣一百八十萬百姓，工作繁忙還抽時間來看望家父，入院時都一路綠燈，免了醫療費，我都夠感謝了，你還這麼說，我還好意思嗎？你忙你的吧！這邊老父病情穩定，也沒啥要操心的了！”
縣委書記曹東升也笑了起來，“還好！餘老伯吉人自有天相，這次是虛驚一場，秦院長別說啥過謙的話，能把醫院工作抓好，我們就很滿意了！”
其餘幾個人也都在一旁笑著打招呼，“秦院長很不錯，醫院各方麵條件都好，醫護人員也很認真負責！這得受表揚呀！”
秦院長連連點頭，“應該的，應該的！”，說著，輕輕拉一把餘縣長，“餘老伯的骨質---”，然後衝其他的幾個人笑著點點頭，“骨質上，我得交待一下---”
這半句話一出口，餘縣長似乎明白什麼，跟著秦院長走出病房，在即將跨出病房門的一瞬間，洛風看到秦院長將一個信封塞到了餘縣長的西裝下麵口袋裏，動作之快，讓病房裏麵和病房外麵的人都難看得清楚。
但是餘縣長已經知道，咧嘴叫道：“看你這是---你這---”
秦院長已經和餘縣長走到走廊裏，他接著屋裏的半句話說道：“餘老伯的骨質有些疏鬆，得好好補一補，這次沒事，再跌得重一些，就怕有骨折的危險，這是一點心意，買些營養品，讓老伯補一補---”
“啊呀呀，你看看你這個人---”餘得水裝出一個要掏口袋歸還的動作，秦院長已經快步離去，餘得水臉上似乎微微笑了一下，輕輕拍了一下衣袋，返身走進病房裏。
小竹床上，章健甫枕在疊好的枕頭上，拍了拍洛風的胳膊，“喏，看到了嗎？”
洛風點了點頭，湊在章健甫耳邊低聲說道，“餘得水是我們湍豐縣的縣長，縣裏的人都說他會事，是個聰明人。他和縣委書記曹東升關係很好，和人大政協的頭頭關係也很鐵！他爹這次住院，估計要收不少紅包了。”
餘得水的爹是昨晚送到這個高幹病房的，到醫院說的是下樓梯不慎摔了一跤，值班醫生一聽是縣長的老爹，趕緊打電話給院長，沒收一分錢把住院的一切手續給他辦好。
早上縣委書記聽餘得水說要請個假到醫院，一聽是他爹住院，就連忙給幾個副縣職官員和政協人大的頭頭招呼了一聲，然後幾輛車奔赴醫院看望。
既然書記曹東升都要去看往，別的幾個頭頭連忙來看望，平時幾個人很敬重縣長餘得水，大家都一團和氣，這樣感覺挺好的。在病房寒喧一會兒，都看出來餘得水的老爹問題不嚴重，想住院療養，一是因為餘得水想讓老爹湊這個機會多檢查檢查身體以免還有別的病症；第二嘛，這也是個接受孝敬的機會。
其實縣裏的一切鄉鎮領導和縣裏各局的局長們也接到了消息，這事自有縣政府的秘書做“好心人”向他們傳達，所以也不能裝作不知道。有幾個科級頭頭已經到醫院了，到門口時看縣裏的頭頭還在，就趕快退到一邊了。
那曹東升和幾個副縣長以及人大政協頭頭也明白，再耽誤下去就是耽誤餘得水的好事，於是向餘得水和他老爹握手道別，每個人商量好了似的留下２０００元，他們基本上是平級，所以這錢真的隻算是個心意，然後下樓一溜煙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