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她一直在神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之前一直想著先見到他再說,如今卻反而希望不見,至少那樣她不必與他狹路相逢。明天就會見麵了,她卻無比彷徨,這十年她太想見他了,以至於好多事都還沒思考清楚,就在這樣不是時機的時候強製相逢。
或許,十年夜晚都愁眉未舒展的她也不明白,這人生究竟有多少個日日夜夜給她憂愁。靜美歲月裏,她恍惚記得有人說過:人生能有多少個十年?她的十年,總是美麗了悲傷,冷漠了明媚。如此多愁的一個女子,歲月將如何安放她的年華,故事該如何記載她的青春?看往事隨風,終日漂浮不定,也不見它落足人間,隻是不懂為何總有些許人洗去鉛華,也不過是為流水尋落花。
她知道,看一場瓊花,采一籃清茶,煮一杯暖酒便可美麗一生時光。在玉瓷山莊她學會了識字讀書、學會了吟詩作畫、學會了周旋在男人之間,學會了該怎樣去利用別人達到自己的目的,她已然學會了沒有他的日子該怎樣讓自己過得幸福。在玉瓷山莊,她衣食無憂,不必擔驚受怕,不必饑一餐飽一餐。但十年的等待後她卻依舊選擇去尋找他,追逐在夢想與現實間,輾轉在流逝與擁有邊緣。淺淺的心事在她的心裏開滿繁花,隻是,朵朵豔麗,卻不知道是她芳香了他的心事,還是他淒美了她的過往!
寧靜的夜晚,月光冷清而幽靜地懸掛在黑色的夜幕上,泛著如水的白光。有輕紗般的霧纏繞著,多了幾許朦朧和憂鬱。這樣的暗夜,仿佛是一張無法穿透的網,月色上來,落地成霜。明月依舊,起伏的,是今夜思緒,婉轉的,是月色依稀。
一個人的夜裏,蕭洵又想起了過往,仿佛昨夜歸韻還在他懷裏,跟他一起東南西北。那些日子真的很難過,每天都擔心著會不會被作亂的士兵殺死,每天都擔心著會不會被難民間的疫病傳染,每天還擔心著下一餐是不是又沒有飯吃。可是他離開玉瓷山莊的十年間,在夜裏卻總是容易回想往事。
最是回憶傷人,可是最美的也是往事。那年他斷然離開玉瓷山莊,因為他答應過會讓歸韻衣食無憂,過上好日子。本來玉瓷山莊的天音夫人說過讓他留在山莊跟著武伯做事,武伯沒有兒子,等他熟悉山莊的事情了就接管管家一職。山莊裏人不多,不怎麼外出也沒什麼人拜訪,在玉瓷山莊做管家是相當輕鬆的,沒有太多事情,隻處理些日常的雜務。可是他不想寄居在別人的羽翼下,而且他也還有些事需要親自去完成。
在十歲以前他的生活還是很安逸的,雖然父親沉迷武學很少照顧娘親和他,但是因為父親時剛上任的武林盟主的師弟,所以在盟主堡他過的是少爺的生活。可是十歲那年,他的生活發生了巨變。父親越來越沉迷武學,終日不是找人比試就是關在武房裏練武,武林盟主也就是他喊了十年的世伯看上了娘親。
世伯趁著酒興,看準父親又出去找人比試武藝,到他們住的院子裏調戲母親。世伯平時對他們真的很好,他知道自己的師弟心不在家,所以他總是代為照顧蕭洵母子。可就是在這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朝夕相處下,他看上了自己的弟妹。
那天是中秋節的前一天,蕭洵從學堂裏回來,看見院子的下人不在屋裏伺候,卻站在院子外頭張望,中間有個丫頭是娘親身邊的近侍,他認得。問那丫頭,那丫頭卻兀自焦急地往院子裏張望支支吾吾的不說清楚。蕭洵覺得怪得很,也懶得問了,往院子裏走去,娘親身邊的丫頭卻拉扯著不讓他進去,還未走到院子裏,就聽得娘親的房裏幾聲大的巨響,然後世伯衣衫不整的從屋裏跑了出來,臉上還濺的血。
不知道為什麼,十歲的蕭洵敏感的覺得有什麼事發生了,世伯衣衫不整滿臉是血的從娘親的房裏出來,那娘親呢?蕭洵也顧不得還被那下人拉著的衣袖,猛地就往房裏衝過去,跑到房門口卻看到娘親倒在地上,身上的衣衫都被撕碎了,隻有內衣褻褲還在身上,頭發淩亂不堪,胸口插著一把剪刀,雙眼大睜,死不瞑目。
那是蕭洵第一次看到那麼多血,第一次看到死人,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娘親毫無生氣,他嚇傻了,隨後而來的下人也嚇傻了,院子裏世伯似乎是沒想到他回來了也嚇呆在院子裏。
蕭洵以前一直以為父親是不喜愛娘親的,至少連過節父親都從不陪娘親吃飯。但是那天晚上父親回來看見娘親慘不忍睹的遺體後整個人都瘋了,他先是瘋狂的抱著娘親的遺體哭喊,與其說是哭到不如說是一種近乎絕望的嘶吼,然後他瘋了似地鞭打下人,問出前因後果。最後提起劍就往武林盟主的居處走去,他幾乎殺光了所有守護在武林盟主院子裏的侍衛,但是最終他還是被萬劍穿心。
蕭洵一天之內驟失雙親,一天之內親人變仇人,一天之內從人人尊敬的大少爺變成了身負大仇的孤兒。從盟主堡逃出來那天,蕭洵就發誓有一天他一定會再回來,回來親手砍下他喊了十年世伯的武林盟主的首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