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生命是一個又一個輪回(1 / 2)

她小的時候特別喜歡和住在本家大宅的祖母在一起,祖母雖是名副其實的大家小姐,但為人風趣幽默。那時候本家的幾個小孩子都願意同這位老人在一起,祖母會給他們講她年輕時候的故事,說一種叫芝麻團子的點心,透露她父親的“軍事機密”,有時興致來了還會教他們跳一種有趣的舞。

在輕快的曲子中祖母笑臉嫣嫣的牽起她小小的手,一個圈子裏歡快的舞步逗得她的小臉紅亮亮的,祖母說這個舞蹈是她的祖母交給她的,是她最喜歡的舞蹈,因為縱使一開始和你牽手的人會在每次的換位時離你越來越遠,但是在一曲結束後這個人必定會輾轉回到你的身邊。就像人生一般,尋尋覓覓,兜兜轉轉,無論經曆過什麼樣的大喜大悲;無論遇到誰經曆過什麼,最終我們還是會回到原地的。

那時候她還小,倚在祖母的膝前是尚不懂人事的年齡。隱隱的從大人的口中聽到祖母一生蒼涼的故事,十九歲嫁給已經年近三十的祖父,兩人乃是真真正正的政治婚姻。祖母二十歲生下她的父親之後,祖父就跟著祖母父親的部隊離開,直到父親長到十五歲才再次見到了已經榮升將軍的祖父。祖母一直替父親守著本家,盡職盡責的做一個賢良淑德的韓太太。即使後來祖父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祖母也是毫無怨言。

“人這一生,又有什麼呢?空落落的來空落落的去,來時帶著親人的期盼走時徒留下一片悲傷罷了。就這樣吧!我這一生所作過的每一件事最終都會隨著時間而逐漸淡出別人的記憶,最多隻留下一個名字,就算名垂千史又能怎樣,那些身後書寫的萬千事跡也隻不過是後來者的杜撰,又能有幾分真實。我從來不怪他,他和我在一起不快樂,我明白。隻是有時也想過當初若不是他,我這一生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祖母去世那年,她也隻有十五歲,十五年來第一次見到那位傳說中的祖父,已近古稀之年的男人竟然出奇的硬朗,一身森林綠的軍裝站在妻子的床前。已經十分虛弱的祖母拉著他的衣角,“洛森……如果有下輩子……能否許諾給我。”祖父沉默,祖母則一副了然的神情,慢慢的閉上眼睛就那樣的再也沒有醒過來。

多年以後當她將那份離婚協議書放到他麵前時,韓音茉終於體會到了祖母彌留之際的那份無力。這世間誰是誰的前世今生,誰又能為誰上窮碧落下黃泉,我們都隻不過是被命運戲弄的可憐人罷了。

迎風悲涼,此時她早已是遲暮老矣,一張檀木小桌,一件青花瓷杯還有一壺好茶就是一天的消遣。她坐在小桌這頭給小桌那頭的人倒一杯茶解一份心愁,人們親切的叫她薔薇夫人,因為這座薔薇館還有那滿園的嬌豔。

“我也沒見到他最後一麵……他和她父親、外祖、曾祖都是一樣的。”歲月並沒有給她太多的眷戀,眼角的魚尾紋和細瘦的臉頰雖不似六七十歲的老態卻也是歲月不饒人了。她慈愛的看著小桌對麵的女子,一杯清茶遞過去,輕歎一聲浸滿了無奈。“艾草……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是要活下去的。”她和他也就隻得了那麼一個孩子,離婚後孩子一直在他的身邊,他時而也帶孩子來看她。她的腿是昔年跳舞時受的傷,做了幾十年的輪椅也習慣了。那孩子卻固執的想讓她能重新站起來,每每薦了醫生來卻也總是空歡喜一場。後來他來的次數變少了,作為他的唯一繼承人,他被寄予的厚望是常人不敢想象的。一年又一年,她隻得在中國新年時能見他一麵,一頓白菜餡的餃子就是一個祈願。有時她也害怕,餃子終不是他慣吃的,他受的是地地道道的英式教育,會不會有一天忘記他的母親,一個在英式廚房裏包著餃子的中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