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有一古話: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縫,不吃飯都打飽咯。如今這個情景方能看出,古話說得妙啊。
千裏不知自己已經拜了六波為師,今後還可能受師母的氣,隻曉得今日遇到了知己良朋,以為是大大的好運呢。於是千裏站定在那人身後三丈處,清了清嗓子,問道:“剛剛聽閣下吟詩,便覺得與君性子相投,不知尊駕是何方神聖,能否與之一敘啊?”說完,先為自己這段冠冕堂皇的酸話嘔了一嘔,然後又馬上微笑站定,瞧著那人。可那人竟恍若未聞,還是理也不理,千裏不禁疑惑,自己現在的聲音和語氣,明明跟漆吳山帝君是一樣的,哪個仙人這麼大膽,連他的帳都不買?細細打量,這仙人雖背對側臥著,但也能從近乎六尺的身長和剛剛的聲音猜出是個年輕男兒,可他滿頭的銀發又讓千裏微微有些動搖,反而更加期待此人的真麵目。
不過,待此人真的一張口,千裏便滿腦子想的全是:我嘴巴怎麼這麼欠;我要去找阿爹;千湧來救救你姐姐……誰來一招打死我!
因為開口之人和千裏現在有著同樣的聲音、同樣的語氣,轉過身來還發現有著同樣的樣貌,隻差發色。
帝君說:“打扮的如此嬌豔,是個小女兒吧。”
千裏登時血脈上湧、氣脈下壓、五髒虧損、足底發麻……好在還有疑慮殘存的意識在回話:“哪、哪……哪裏嬌豔?”
帝君緩緩掃了一眼千裏腰際之處,淡淡開口:“一個火紅的玉墜子和一條似木非木似玉非玉的鏈子,虧你想得出穿綠袍子。”
千裏頓時回過神來,下意識捏緊了火紅的玉墜子,心下想:你要是敢對阿碳下手,我就跟你拚了。嘴上卻是服軟的話:“小女子乃平山仙婢,因地位低下無緣來泑亭觀落日美景,無奈之下隻能冒充漆吳山帝,呃,你叫什麼名字?啊,不是,就是隻能冒充您,才能觀此美景,望帝君原諒。”
帝君似乎輕輕笑了一聲:“你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敢冒充我,樣子也變幻不像。還用假身份來搪塞我,這是求得原諒的態度嗎?”
千裏頓時嚇得麵無血色,虧得這帝君膚白,不仔細瞧也瞧不出來。
“我瞅你這鏈子來曆不小,是法器木玉鏈吧。你是蒼鸞族的?”帝君又是不緊不慢倒上一杯酒,卻端在手裏把玩,沒有直接飲下。
千裏心想:算了,大不了被阿爹打一頓,然後十年出不得中曲崖半步。反正已經這樣了,還能糟到哪去?
“帝君說的正是。小仙乃中曲崖三女千裏,小仙見帝君再此飲酒唱詩,風雅得很,能否帶上小仙一個?”千裏如此從容不迫的說出這番話來,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但反觀帝君,人家可是絲毫不覺,挑起眼角瞅瞅她:“那你坐吧,”千裏心頭一輕,屁股還沒挨著圍廊,帝君又說“漆吳山帝君。”嚇得千裏又是一哆嗦。
平山客室中。
一間不大不小的屋子,裏麵就靜坐著千遠和千湧二人。
千湧平時就甚少單獨跟阿爹呆在一起,此時阿爹心頭又有些不悅,千湧更是小心翼翼,大動作都不敢有一個。
“你三姐到底去哪裏了?怎麼還沒回來?”千遠帝君忽然喝問道。
千湧抖了一抖,支支吾吾:“呃,去茅廁了嘛。”眼見千遠又要說話“不過三姐平時就粗心,找不到路了也有可能。不如阿爹在這裏稍待片刻,我去尋了三姐來,可好?”
千遠火氣小了些,低聲道:“你也當心些,別在人家府上惹出事端。”
千湧趕緊應是,小跑出了客室。
泑亭中。
“嗯,給你。”千裏訝道:“酒?你給我喝酒。”
帝君又是斜眼瞧過來,千裏頓時沒了大聲:“呃,就是阿爹阿娘從來不讓我飲酒的。”
“你自己也不想嗎?”
千裏啞然:自己當然是想啦,可就怕喝醉了讓陌生人看見醜態,不大好吧。正在躊躇,帝君欲要收手,千裏忙拉住道:“我喝我喝,這等美景,沒有酒怎麼行呢。”
千裏結果那壺酒,自己化出個七禽杯來,樂滋滋的倒上一杯,學著帝君的樣子,猛地喝了一杯,立刻五官縮成一團,大叫:“好辣啊。”估計人家帝君活了這等年歲,也沒做出過這種沒形象的表情。帝君果然眉頭一皺:“你變幻回自己的原身吧,我瞧著跟另一個沒水準的自己喝酒,怪難受的。”
千裏這時已經頭發昏、臉發紅了,隻是呆呆“哦”了一聲,變回了自己的原身。
隻見眼前赫然出現一淡青色衣衫的女子,相貌大約隻有十五六歲,卻滿臉透著媚色,隻是先下有些醉意,顯得傻乎乎的。一開口便能覺出跟臉很是不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