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總是把鄉村和愛情聯係起來,這是很有道理的。沒有比這田野或者樹林裏的藍天、芳香、鮮花、微風、樹林和田野中的明亮的僻靜更能和你心愛的女人相配了。不論你多麼愛一個女人,不論你多麼信任她,不論她過去的行為可以保證她將來的忠實,你多少總會有些妒意的。如果你曾經戀愛過,認認真真地戀愛過,你一定會感到必須把你想完全獨占的人與世界隔絕。不管你心愛的女人對周圍的人是如何冷若冰霜,隻要她跟別的男人和事物一接觸,似乎就會失去她的香味和完整。這是我比別人體會更深的。我的愛情不是一種普通的愛情,我像一個普通人戀愛時所能做的那樣戀愛著,但是我愛的是瑪格麗特·戈蒂埃,這就是說在巴黎,我每走一步都可能碰到一個曾經做過她情人的人,或者是即將成為她情人的人。而在鄉下,我們完全置身於那些我們從來沒有遇到過也不關心我們的人中間,在這一年一度、春意盎然的大自然懷抱中;在遠離城市的喧鬧聲的地方,我可以藏著愛情,而用不到帶著羞恥、懷著恐懼地去愛。
妓女的形象在這裏漸漸消失了。我身旁是一個叫做瑪格麗特的年輕美貌的女人,我愛她,她也愛我,過去的一切已經沒有痕跡,未來是一片光明。太陽就像照耀著一個最純潔的未婚妻似的照耀著我的情婦。我們雙雙在這富有詩意的地方散步,這些地方仿佛造得故意讓人回憶起拉馬丁的詩句和斯居杜的歌曲。瑪格麗特穿一件白色的長裙,斜依在我的胳臂上。晚上,在繁星點點的蒼穹下,她向我反複絮叨著她前一天對我說的話。遠處,城市仍在繼續它喧鬧的生活,我們的青春和愛情的歡樂景象絲毫不受它的沾染。
這就是那天灼熱的陽光穿過樹葉的空隙給我帶來的夢境。我們的遊船停在一個孤島上,我們躺在小島的草地上,割斷了過去一切的人間關係,我聽任自己思潮起伏,憧憬著未來。
從我所在的地方,我還看到岸邊有一座玲瓏可愛的三層樓房屋,外麵有一個半圓形的鐵柵欄,穿過這個柵欄,在房屋前麵有一塊像天鵝絨一樣平整的翠綠色的草地,在房子後麵有一座神秘莫測的幽靜的小樹林。這塊草地上,頭天被踏出的小徑,第二天就被新長出來的苔蘚淹沒了。
有些蔓生植物的花朵鋪滿了這座空房子的台階,一直延伸到二樓。
我凝望著這座房子,最後我竟以為這座房子是屬於我的了,因為它是多麼符合我的夢想啊。我在這座房子裏看到了瑪格麗特和我兩個人,白天在這座山岡上的樹林之中,晚上一起坐在綠草地上,我心裏在想,這個世界上難道還有什麼人能像我們這樣幸福的嗎?
“多麼漂亮的房子!”瑪格麗特對我說,她已經隨著我的視線看到了這座房子,可能還和我有著同樣的想法。
“在哪裏?”普律當絲問。
“那邊。”瑪格麗特指著那所房子。
“啊!真美,”普律當絲接著說,“你喜歡它嗎?”
“非常喜歡。”
“那麼,對公爵說要他把房子給你租下來,我肯定他會同意的,這件事我負責。如果你願意的話,讓我來辦。”
瑪格麗特望著我,似乎在征求我對這個意見的看法。
我的夢想已經隨著普律當絲最後幾句話破滅了,我突然一下子掉落在現實之中,被摔得頭暈眼花。
“是啊,這個主意真妙。”我結結巴巴地說,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那麼,一切由我來安排,”瑪格麗特握著我的手說,她是依著自己的願望來解釋我的話的,“快去看看這座房子是不是出租。”
房子空著,租金是兩千法郎。
“你高興到這裏來嗎?”她問我說。
“我肯定能到這兒來嗎?”
“如果不是為了你,那麼我躲到這兒來又是為了誰呢?”
“好吧,瑪格麗特,讓我自己來租這座房子吧。”
“你瘋了嗎?這不但沒有好處,而且還有危險,你明知道我隻能接受一個人的安排,讓我來辦吧,傻大個,別多說了。”
“這樣的話,如果我一連有兩天空閑,我就來和你們一起住。”普律當絲說。
我們離開這座房子,踏上了去巴黎的道路,一麵還在談著這個新的計劃。我把瑪格麗特摟在懷裏,以致在我下車的時候,已經能稍許平心靜氣地來考慮我情婦的計劃了。
第二天,瑪格麗特通知阿爾芒晚上到普律當絲家中會麵。她告訴阿爾芒房子已經租了下來,並將他安排在阿爾努太太的曙光飯店中。一周後,瑪格麗特將東西都搬到了鄉下的房子。但是,由於公爵不滿瑪格麗特的大肆揮霍,決定不再拿出一分錢了。瑪格麗特索性公開了與阿爾芒的關係。一天,阿爾芒悄悄發現普律當絲來找瑪格麗特,告訴她隻要離開阿爾芒,公爵就還像原來一樣。然而瑪格麗特不為所動,表示自己隻愛阿爾芒。激動的阿爾芒從暗處跑出來與瑪格麗特緊緊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