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我身旁的時候,她臉色發白,嘴唇抽了一下,浮現出一種痙攣性的微笑。而我呢,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衝擊著我的胸膛,但是我總算還保持了冷靜的臉色,淡漠地向我過去的情婦欠了欠身子,她幾乎立即就向馬車走去,和她的女朋友一起坐了上去。
我了解瑪格麗特,這次不期而遇一定使她驚慌失措。她一定曉得我已經離開了巴黎,因此她對我們關係破裂之後會發生些什麼後果放下了心。
但是她看到我重新回來,而且劈麵相逢,我臉色又是那麼蒼白,她一定知道我這次回來是有意圖的,她一定在猜想以後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如果我看到瑪格麗特日子不怎麼好過,如果我可以給她一些幫助來滿足我的報複心理,我可能會原諒她,一定不會再想給她什麼苦頭吃。但是我看到她很幸福,至少表麵上看來是這樣,別人已經取代了我供應她那種我不能繼續供應的奢侈生活。我們之間關係的破裂是她一手造成,因此帶有卑鄙的性質,我的自尊心和我的愛情都受到了侮辱,她必須為我受到的痛苦付出代價。
我不能對這個女人的所作所為淡然處之;而最能使她感到痛苦的,也許莫過於我的無動於衷;不但要在她眼前,而且要在其他人眼前,我都必須裝得若無其事。
我試著裝出一副笑臉,跑到了普律當絲家裏。
她的女用人進去通報我來了,並要我在客廳裏稍候片刻。
迪韋爾努瓦太太終於出現了,把我帶到她的小會客室裏;當我坐下的時候,隻聽到客廳裏開門的聲音,地板上響起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隨後樓梯平台的門重重地關上了。
“我打擾你了嗎?”我問普律當絲。
“沒有的事,瑪格麗特剛才在這兒,她一聽到通報是你來了,她就逃了,剛才出去的就是她。”
“這麼說,現在她怕我了?”
“不是的,她是怕你見到她會覺得討厭。”
“那又為什麼呢?”我緊張得透不過氣來。我竭力使呼吸自然一些,接著又漫不經心地說,“這個可憐的姑娘為了重新得到她的馬車、她的家具和她的鑽石而離開了我,她這樣做很對,我不應該責怪她,今天我已經看到過她了。”
“在哪裏?”普律當絲說,她打量著我,似乎在揣摩我這個人是不是就是她過去認識的那個如此多情的人。
“在香榭麗舍大街,她跟另外一個非常漂亮的女人在一起。那個女人是誰啊?”
“什麼模樣的?”
“一頭鬈曲的金黃色頭發,身材苗條,蔚藍色的眼睛,長得非常漂亮。”
“啊,這是奧林普,的確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姑娘。”
“她現在有主嗎?”
“沒有準主兒。”
“她住在哪裏?”
“特隆歇街……號,啊,原來如此,你想打她的主意嗎?”
“將來的事誰也不知道。”
“那麼瑪格麗特呢?”
“要說我一點兒也不想念她,那是撒謊。但是我這個人非常講究分手的方式,瑪格麗特那麼隨隨便便地就把我打發了,這使我覺得我過去對她那麼多情是太傻了,因為我以前的確非常愛這個姑娘。”
你猜得出我是用什麼樣的聲調來說這些話的,我的額上沁出了汗珠。
“她是非常愛你的,噯,她一直是愛你的。她今天遇到你以後馬上就來告訴我,這就是證據。她來的時候渾身發抖,像在生病一樣。”
“那麼她對你說什麼了?”
“她對我說,‘他一定會來看你的。’她托我轉達,請你原諒她。”
“你可以對她這樣說,我已經原諒她了。她是一個好心腸的姑娘,但隻不過是一個姑娘;她這樣對待我,我本來是早該預料到的,我甚至還感謝她有這樣的決心。因為今天我在自問我那種要跟她永不分離的想法會有什麼後果。那時候我簡直荒唐。”
“如果她知道你已和她一樣認為必須這麼做,她一定會十分高興。親愛的,她當時離開你正是時候。她曾經提過要把她的家具賣給他的那個渾蛋經紀人,已經找到了她的債主,問他們瑪格麗特到底欠了他們多少錢;這些人害怕了,準備過兩天就進行拍賣。”
“那麼現在呢,都還清了嗎?”
“差不多還清了。”
“是誰出的錢?”
“N伯爵,啊!我親愛的!有些人是專門幹這一行的。一句話,他給了兩萬法郎;但他也終於達到目的了。他很清楚瑪格麗特並不愛他,他卻並不因此而虧待她。你已經看到了,他把她的馬買了回來,把她的首飾也贖回來了,他給她的錢跟公爵給她的一樣多;如果她想安安靜靜地過日子,這個人倒不是朝三暮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