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神掌不敵槍子,中華何以為武(1 / 3)

京城郊外,衰草斜陽,一方新墳,圍著一群哀哀的人,白練素衣,抹淚啼泣。塚中人,是八卦掌一代宗師,程廷華先生。跪在墳前的女子,不是程先生的女兒,卻披麻戴孝,啜泣不已,如喪至親。前一天,在京城東單,一隊德國兵攔住了女子,嘰嘰咕咕也聽不懂說些什麼,隻是那狡黠的笑容,見之可鄙。女子欲走不得,急得落淚,德國兵更加放肆起來。街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怒形於色,斥罵德國毛子,但國人向來以君子自居,動口不動手。自打這年,也就是1900八國聯軍進了京城,老佛爺西逃後,在外國毛子麵前,國人就更加君子了。

一德國兵,看起來像是這對德國兵的頭,一把抱住女子,猙獰地笑著。女子掙紮不脫,向周圍的國人呼救,女子目之所及,國人就紛紛底下頭,一時間整個東單大街,寂然一片,隻聽得見德國兵的笑,女子的哭。

猛然一聲脆響,啪的一聲,德國兵如遭電擊,迅速放開女子,用手捂住通紅發紫的半邊臉。啪···啪····啪···一陣脆響後,每個德國兵都狠狠地挨了個耳光。頓時鴉雀無聲,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隻覺眼前晃過一個白影,猶如鬼魅,眾德國兵麵麵相覷,臉色煞白。

“好啊!”圍觀的人群沸騰了,大聲歡呼,紛紛議論,高呼:

“是眼鏡程!”

德國兵晃過神來,但見女子身旁立著一個瘦削的小老頭,憤怒地一擁而上。程廷華使出遊身八卦掌,在十多名德國兵間穿梭,或如大蟒翻身,或如鷂子入林,或如青龍出水,掌之所到,德國兵一個個人仰馬翻,口吐鮮血者有之,斷骨折肢者有之,當場斃命者亦有之。

“打死了啊?程師父下了冷手。“

“德國毛子,死有餘辜,這年頭,中國人太窩囊。程師父可算為咱們兒出了口氣。“

“不好,德國毛子的洋槍隊來啦!

眾人頓時作鳥獸散,“程師父,走啦,帶槍的毛子來啦!

程廷華一招單換掌下去,把一德國兵打到城牆上,如一幅畫掛著一般,過了五六秒才沿著城牆滑下來,口湧鮮血,已然斷氣。洋槍隊逼近,劈劈啪啪槍響不住,程華庭縱身一躍,手在房簷上一借力,騰空跳上房頂,正欲走,不料背後中槍,仰天倒了下來········

從程華庭的墳前回到家中,已經是午夜時分,但孫家的客廳依舊座無虛席。眾人都在等孫祿堂先生。孫祿堂是形意拳大家,曾向程廷華請教過八卦掌,功至化境。大家都希望他能說幾句話。但孫祿堂先生從墳前回家後一言不發,就徑直走到書房。

老翰林陳微明是孫祿堂的記名弟子,客廳中數他資曆最老,威望最高。老翰林聲音低沉而莊重,對程華庭的死給予高度的評價:

“一代宗師,氣節凜然;千秋萬古,風骨永存。”

其他文人也鄭重的表達了他們的敬仰和哀思之情,至於武人,像程廷華的弟子,以及師兄弟,生前的至交好友,就沒那麼文縐縐了,他們嗬斥毛子,怒火迸射,誓要要用拳頭刀劍討回公道,報仇雪恨。

大廳裏燈火煌煌,人聲鼎沸。

“公博,再去看看你師父,眾人都在等他。”陳微明道:“他得說句話。”

齊公博轉身向書房去,進入院子,發現書房並沒點燈。齊公博輕輕地叩了書房的門,道:“師父,陳師兄讓我來叫你。”

書房裏沒有應答,齊公博推開門,點燃了燈,見師父孑然立在書房中央,頭微微仰著,閉著眼睛,若有所思。公博一驚,師父的臉上竟是淚痕,在這黑暗書房中,師父自己一個人在默默地流著淚。當世人都認為師父武藝和道藝相合,功夫早已到達化境,氣質瀟灑,猶如神仙,孫神仙的名號早已婦孺皆知。原來,師父到底不能忘情。

“公博,我們為何練武?”孫祿堂嘴角微動,聲音微顫,與其說是在問,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齊公博一怔,茫然的望了一眼昏黃的油燈,如豆的火苗不安地跳躍著。

“公博是個粗人,隻會站樁,手腳笨,嘴也笨,不知該怎麼說。”

孫祿堂輕輕揮揮手,齊公博感到迎麵一陣風,如春風般和煦,托起自己,徑向書房外退去,欲止不得,點燃的燈也被師父這一揮手給滅了。

齊公博一回到客廳,眾人就安靜下來。陳微明問道:“師父怎麼說?”

“師父一個人在書房裏,沒說什麼,隻問我,為何練武,我回答不上來。”

那晚,眾人始終沒有見到孫祿堂,也就陸續散了。第二天,弟子們見到孫祿堂,神情一如既往,弟子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裝作像什麼也沒發生。時間一久,仿佛確實什麼都沒發生一般,不僅孫家,整個北京城都恢複了平靜,北京城從來不乏談資,茶餘飯後,程廷華的名字被提及的漸漸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