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悅沒呆幾天就離京旅遊去了,臨走時狠狠訓了郭朝陽一頓,說她沒有人性,重利輕義,她都從大洋那頭過來看她了,她還一直工作工作的,也不陪陪她,總結就是——郭朝陽已經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商人了,而且還是斤斤計較的奸商。
郭朝陽著實是有苦說不出。
“東庭”發家自江浙,老總裁當初力排眾議,拓展北方市場,一舉成功,隨之把東庭的總部也移到了北京。首善之都,當然各種發展條件都要好,公司也上了一個層次,但是這裏的競爭也激烈。不說增加多少份額,想保住原有份額都要小心翼翼地邊經營邊創新。高層的壓力由上至下地傳導下來,東庭酒店作為集團公司在京的第一個落腳點,首當其衝,麵臨著創新突破的壓力。
郭朝陽作為東庭酒店的中層管理,負責著餐飲部,包括酒店常規的中西餐廳、咖啡廳酒廊、頂樓的旋轉餐廳、東庭會所等等。她常常開玩笑說自己是做“進口”的。
此次東庭酒店提交集團總部的企劃書中,餐飲部的計劃就是她領頭的。作為最年輕的中高層管理,郭朝陽知道有無數雙眼睛正盯著她呢,這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她分析了東庭自創業以來的曆程,提出核心優勢就是高端服務,東庭的服務品質一直收到業內業外的稱讚,而在一係列的衝殺中,越來越多的人忘記了東庭最初是依靠什麼起家的,而是用自己的短處去拚人家的長處,拔苗助長,越發平均化,反而讓東庭淹沒在市場中。
郭朝陽提出,大力擴展東庭會所,用會所文化來突出東庭的優勢,從而打出品牌,帶動其他產品增長。
一般已建的或在建的中高檔社區,會所都已經有公司承接了,郭朝陽算了算,與其一家一家地盯著,倒不如索性和開放商合作,達成一個“社區會所”的強勢捆綁,把他們的樓盤都包下來,雙方通過這種合作共同提高效益和口碑,是個雙贏的模式。
可是,找誰呢?
郭朝陽看著助理小千整理的資料暗自發愁,索性拿過一旁的報紙翻看,這一看,她笑了。
財經版頭條是:湯氏少子訪京,疑似開拓市場,意欲南北通吃。
這湯氏,說的是長三角地區的房產老大,這少子說的就是湯氏現在的掌門人——湯嘉盛。
而如果湯家要涉足北京房產,一方麵東庭可以運用自己的人脈資源幫一把,另一方麵,“社區會所”計劃也能互惠互利。這,應該算不上占便宜吧?
放下報紙,郭朝陽還有個疑慮:不知這麼多年過去了,湯嘉盛是否還認她,她這張舊船票是否還能順利登船。
郭朝陽仗著是半個同鄉半個北京主場,打了電話給湯嘉盛,要求見麵。
他也很好說話,一連聲地就答應了,不過她約得太晚,他的行程又太緊,隻得和郭朝陽吃頓簡餐的時間。
願意見麵,就已經是成功的一半了,郭朝陽也不想若幹年後第一次接觸就那麼正式,吃頓便飯最好不過了。
湯嘉盛也不是個擺譜的人,開完會,就帶著等在外麵的郭朝陽去了附近的“一茶一坐”。
他有南方男生的那些特點,注意細節、彬彬有禮、說話溫柔,雖然不知道身高多少,但還是比穿高跟鞋的郭朝陽高出一頭來。“好像比周海澱那個死人要高一點吧?”郭朝陽心裏想著,然後又鄙視自己,一是沒有可比性,二是幹嘛要想起他呀。
“你現在完全就是個北京大妞的樣子了。”湯嘉盛微笑著說。
他眼睛比一般男生的要大,黑烏烏的,像是溢滿了水的深井,似乎裝著很多秘密,讓人想一探究竟。
郭朝陽停下自己花癡的念頭,說:“聽起來,你還記得原來的我。”
他不語,隻放下茶杯,想了一下,說:“我很喜歡交朋友,我對待每一個朋友都真心實意,可是這些年來,我的朋友越來越少了。”
郭朝陽迅速對兩句話分析了下,怎樣也找不出彼此間的聯係,就假笑了下,接道:“我的發小遇見了問題,來找我散心,我卻依然像個齒輪一樣,不能放下工作去陪她、安慰她、幫助她。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可我同樣不能失去這個工作。”
“累嗎?”他淡淡地問。
“很開心。”
“累嗎?”他加重語氣。
郭朝陽沉默了下,點了點頭:“嗯,很累,腦子累,心也累。”
“常常想放棄……”湯嘉盛靠向後麵的沙發背。
她輕輕笑了下:“湯總最近工作很忙吧?怎麼滿腦子想得都是這些?”
他還是笑了笑,沒再說話,心想:她還是和那時一樣,像隻刺蝟,像隻善良的刺蝟,外表堅強內裏柔軟,怕傷害人也怕被人傷害,所以總是和人拉開距離,保持著平行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