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見到爺爺最後一眼,會成為湯嘉盛心中永恒的遺憾。
當他接到電話後趕回醫院的時候,湯銘已經合眼了,他終究是沒有趕上這最後一程。
真的到了這個時候,湯嘉盛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多眼淚要流。
媽媽歐陽芸中年喪夫後,就一直陪在湯銘身邊照顧他,此時老人撒手離開,她哭成了一個淚人。
二叔湯子海坐鎮病房,並沒見有什麼混亂,喪葬一應事務早就在準備中了,此時像是按開了一個開關似的,一件件事情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湯嘉盛呆呆地坐在醫院走廊的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周圍人來人往,竟十分熱鬧。
湯子海坐在了他身邊,遞給他一杯熱茶,說:“喝點水,不怕,不會因為這個多掉眼淚的。”
嘉盛苦笑了下,淺淺地抿了一口,“記得我小的時候,爺爺很凶地對我說:你是男子漢,不許哭,發生什麼事都不許哭。後來爸爸葬禮的前一天,爺爺把我叫到他的房間,說:孩子,哭吧,痛快地哭吧,不過隻許在這裏掉眼淚,出去以後,你還是那個不會哭的男子漢。而現在,爺爺不在了,我想為他哭,但是我已經哭不出來了,我找不到那樣一個房間了。”
湯子海拍拍他的肩,換了話題,“聽說,你女朋友來上海了?”
應該算是吧,他這樣想著,點了點頭:“嗯……”
“聽說是東庭吳家的獨女?”
“是,她在北京管理東庭會所,和湯氏也有合作項目。”
“嘉盛,你有自己的選擇和判斷,二叔不會管這些事,如果你想好了的話,就是這個姑娘的話,就帶回來讓我們見見,這樣對人家也有個交代。”湯子海在感情上向來開明。
“好。”
“我聽說,你準備在西南邊開發一個項目?”
“嗯,是,就是上次我和你說的那個定心針。”
湯子海看著有些不修邊幅的湯嘉盛,心疼地說:“風險太大了吧?咱們在那邊沒什麼靠山,而且……聽說批文也不好弄到。”
湯嘉盛若有所思地點頭。想必是有人到湯子海那裏去吹耳邊風了,再順便探探虛實。
“二叔,既然我敢提出這個項目,那我就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我一定能成功的,湯氏絕不會在我手上易主的。”
湯子海不懂那麼多生意經,他隻是擔心自家侄兒,“說到底,和公司比起來,還是人更重要。”
“我懂的。”湯嘉盛坐直了身子,目光變得堅毅,“對於湯氏,我相信,沒有誰會比我更疼愛了,我希望它越來越好,我更希望它是在我手中越變越好。就像是喜歡的人,一定要由我來保護一樣。二叔,你能明白嗎?”
湯子海臉色微變,“嗯”了一聲,不再說什麼了。
靈堂設在了湯銘最喜居住的宅子裏,郭朝陽應邀也來了。
她穿了提前準備好的黑衣黑褲,內搭了一件高領黑色羊絨衫,長發高高梳了個馬尾,整個人合宜又利落。
她比一般的唁客來的早,提前見了歐陽芸和湯子海,連著湯嘉盛一起,四個人吃了簡單的早餐。
沒有人多問她什麼,待她自如,麵色也未曾變過,這讓郭朝陽很坦然,雖然湯家是在辦喪事,卻沒讓她有預想中的自己是外人叨擾主人的尷尬。
飯畢,湯家的人都各自去忙了,湯嘉盛抱歉地看著她,郭朝陽笑笑,“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我去花園裏轉轉坐會兒。”
“嗯,也好。”湯嘉盛牽起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下。
湯家的花園不大,但是能看出主人是很有品位的人,在方寸間布置得別致舒服,景色頗有詩意。
郭朝陽揀了個有陽光曬著的地方坐下,抬頭看去,有一枝古藤盤錯著,韻味盎然,遠遠的高空正有一架飛機飛過。
明明背對著陽光,郭朝陽卻覺得眼睛有些酸澀,她低下頭,不知道剛剛飛過的那架飛機上有沒有周海澱呀。
前一天淩晨的時候,郭朝陽被電話給吵醒了。
原本想索性按掉的,但一看是周海澱的電話,她猶豫了下,還是接了。一方麵是擔心他自己在上海遇見什麼事情,另一方麵也因為自己剛剛拒絕了他的告白反而不好太絕情地掛他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