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琴》(1 / 3)

後記

劄彌亞丁(Evgenii Zamiatin)生於一八八四年,是造船專家,俄國的最大的碎冰船“列寧”,就是他的勞作。在文學上,革命前就已有名,進了大家之列,當革命的內戰時期,他還借“藝術府”“文人府”的演壇為發表機關,朗讀自己的作品,並且是“綏拉比翁的兄弟們”的組織者和指導者,於文學是頗為盡力的。革命前原是布爾塞維克,後遂脫離,而一切作品,也終於不脫舊智識階級所特有的懷疑和冷笑底態度,現在已經被看作反動的作家,很少有發表作品的機會了。

《洞窟》是從米川正夫的《勞農露西亞小說集》譯出的,並參用尾瀨敬止的《藝術戰線》裏所載的譯本。說的是饑餓的彼得堡一隅的居民,苦於饑寒,幾乎失了思想的能力,一麵變成無能的微弱的生物,一麵顯出原始的野蠻時代的狀態來。為病婦而偷柴的男人,終於隻得將毒藥讓給她,聽她服毒,這是革命中的無能者的一點小悲劇。寫法雖然好像很晦澀,但仔細一看,是極其明白的。關於十月革命開初的饑餓的作品,中國已經譯過好幾篇了,而這是關於“凍”的一篇好作品。

淑雪兼珂(Mihail Zoshchenko)也是最初的“綏拉比翁的兄弟們”之一員,他有一篇很短的自傳,說:

“我於一八九五年生在波爾泰瓦。父親是美術家,出身貴族。一九一三年畢業古典中學,入彼得堡大學的法科,未畢業。一九一五年當了義勇軍向戰線去了,受了傷,還被毒瓦斯所害,心有點異樣,做了參謀大尉。一九一八年,當了義勇兵,加入赤軍,一九一九年以第一名成績回籍。一九二一年從事文學了。我的處女作,於一九二一年登在《彼得堡年報》上。”

但他的作品總是滑稽的居多,往往使人覺得太過於輕巧。

在歐美,也有一部分愛好的人,所以譯出的頗不少。這一篇《老耗子》是柔石從《俄國短篇小說傑作集》(Great Rus^sian Short Stories)裏譯過來的,柴林(Leonide Zarine)原譯,因為那時是在豫備《朝華旬刊》的材料,所以選著短篇中的短篇。但這也就是淑雪兼珂作品的標本,見一斑可推全豹的。

倫支(Lev Lunz)的《在沙漠上》,也出於米川正夫的《勞農露西亞小說集》,原譯者還在卷末寫有一段說明,如下:

“在青年的‘綏拉比翁的兄弟們’之中,最年少的可愛的作家萊夫·倫支,為病魔所苦者將近一年,但至一九二四年五月,終於在漢堡的病院裏長逝了。享年僅二十二。當剛才跨出人生的第一步,創作方麵也將自此從事於真切的工作之際,雖有豐饒的天稟,竟不遑很得秋實而去世,在俄國文學,是可以說,殊非微細的損失的。倫支是充滿著光明和歡喜和活潑的力的少年,常常驅除朋友們的沉滯和憂鬱和疲勞,當絕望的瞬息中,灌進力量和希望去,而振起新的勇氣來的‘杠杆’。別的‘綏拉比翁的兄弟們’一接他的訃報,便悲泣如失同胞,是不為無故的。

“性情如此的他,在文學上也力斥那舊時代俄國文學特色的沉重的憂鬱的靜底的傾向,而於適合現代生活基調的動底的突進態度,加以張揚。因此他埋頭於研究仲馬和司諦芬生,竭力要領悟那傳奇底,冒險底的作風的真髓,而發見和新的時代精神的合致點。此外,則西班牙的騎士故事,法蘭西的樂劇,也是他的熱心研究的對象。‘動’的主張者倫支,較之小說,倒在戲劇方麵覺得更所加意。因為小說的本來的性質就屬於‘靜’,而戲劇是和這相反的……

“《在沙漠上》是倫支十九歲時之作,是從《舊約》的《出埃及記》裏,提出和初革命後的俄國相共通的意義來,將聖書中的話和現代的話,巧施調和,用了有彈力的暗示底的文體,加以表現的。凡這些處所,我相信,都足以窺見他的不平常的才氣。”

然而這些話似乎不免有些偏愛,據珂剛教授說,則倫支是“在一九二一年二月的最偉大的法規製定期,登記期,兵營整理期中,逃進‘綏拉比翁的兄弟們’的自由的懷抱裏去的。”那麼,假使尚在,現在也決不能再是那時的倫支了。至於本篇的取材,則上半雖在《出埃及記》,而後來所用的卻是《民數記》,見第二十五章,殺掉的女人就是米甸族首領蘇甸的女兒哥斯比。篇末所寫的神,大概便是作者所看見的俄國初革命後的精神,但我們也不要忘卻這觀察者是“綏拉比翁的兄弟們”中的青年,時候是革命後不多久。現今的無產作家的作品,已隻是一意讚美工作,屬望將來,和那色黑而多須的真的神,麵目全不相像了。

《果樹園》是一九一九至二十年之間所作,出處與前篇同,這裏並仍錄原譯者的話:

“斐定(Konstantin Fedin)也是‘綏拉比翁的兄弟們’中之一人,是自從將短篇寄給一九二二年所舉行的‘文人府’的懸賞競技,獲得首選的榮冠以來,驟然出名的體麵的作者。他的經曆也和幾乎一切的勞動作家一樣,是頗富於變化的。故鄉和雅各武萊夫同是薩拉妥夫(Saratov)的伏爾迦(Volga)河畔,家庭是不富裕的商家。生長於古老的果園,漁夫的小屋,纖夫的歌曲那樣的詩底的環境的他,一早就表示了藝術底傾向,但那傾向,是先出現於音樂方麵的。他善奏懷亞林,巧於歌唱,常常出演於各處的音樂會。他既有這樣的藝術的天稟,則不適應商家的空氣,正是當然的事。十四歲時(一九○四年),曾經典質了愛用的樂器,離了家,往彼得堡去,後來得到父親的許可,可以上京苦學了。世界大戰前,為研究語學起見,便往德國,幸有天生的音樂的才能,所以一麵做著舞蹈會的懷亞林彈奏人之類,繼續著他的修學。

“世界大戰起,斐定也受了偵探的嫌疑,被監視了。當這時候,為消遣無聊計,便學學畫,或則到村市的劇場去,作為歌劇的合唱隊的一員。他的生活,雖然物質底地窮蹙,但大體是藏在藝術這‘象牙之塔’裏,守禦著實際生活的粗糙的刺戟的,但到革命後,回到俄國,卻不能不立刻受火和血的洗禮了。他便成為共產黨員,從事於煽動的演說,或做日報的編輯,或做執委的秘書,或自率赤軍,往來於硝煙裏。這對於他之為人的完成,自然有著偉大的貢獻,連他自己,也稱這時期為生涯中的Pathos (感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