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妨想想”,林亮的話在我腦海裏盤旋,揮之不去。
我不斷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不管是開懷大笑,還是低頭不語,不管是在吵鬧的熱情的或瘋狂的場合裏,還是在隻有我們兩人並肩偕行的小路上,不管是在訴說著未來的宏圖,還是在沮喪當下的不如意,記憶裏,林亮的背影總是寂寞的。他偶爾會在不經意間抬頭遙望天空出神,偶爾會在等我時點起一根煙,偶爾會對我露出無奈的眼神,我一直假裝沒看見他的寂寞,而他也習慣用一種強勢的不容人質疑的自信來掩蓋這種寂寞。但是它確實存在。想到他的寂寞,我有種想哭的衝動。
我害怕迷失在對他的微妙的情感上,所以發短信告訴他暫時先不要見麵。林亮沒有給我回複。
不久,爸爸和媽媽分別給我來電話,話題總結起來隻有一個,什麼時候和林亮結婚。爸爸說,“我聽林伯伯說才知道,不愧是我女兒,有眼光”,媽媽說,“小亮好啊,什麼時候帶回家,媽媽也很久沒見過他了”。我徹底啞口無言,不能承認,也不能否認。承認是對顧濤的傷害,否認則是對林亮的傷害。兩種結果我都不希望產生,惟有保持沉默。
3月13日是媽媽的生日,我坐上12號晚上7點45分的直達車回家。大巴在夜色裏飛速行駛,高速公路兩旁時而閃過河流,時而閃過山丘,時而閃過樹林,偶爾看到遠方幾盞燈火,或明或暗。我戴著MP3,安靜聽著歌,想著心事,還計劃著明天給媽媽買什麼禮物。忽然聽到一聲巨響,然後整個車身90度旋轉。在昏迷前,我唯一的意識是“還不想死”
等我清醒過來,是兩天之後的事情。我躺在醫院的床上,頭上綁著繃帶,吊著點滴,左腳還打著藥膏。一位幾乎花白頭發的醫生看到我睜開眼睛,指著周圍的人,問“還記得他們是誰嗎?”
我想說記得,有媽媽,有爸爸,可是發不出聲音,隻好著急的點點頭。醫生解釋說“車禍時可能有硬物損傷聲帶,暫時無法說話,休養一段時間慢慢恢複,不至於失聲”
媽媽驚魂未定,雙眼還是通紅通紅的,哽咽著說“你嚇死我了。當我接到你爸爸的電話後,腳都是軟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媽媽怕是會崩潰”
爸爸在旁邊補充,“萬幸的是在高速路口發生的,搶救及時”
這瞬間,一個念頭閃過,這場車禍算是給媽媽的生日禮物,畢竟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此時,門被推開,林亮走進來,接著是林伯伯和林伯母。
林伯母一進門就對上我的眼睛說,“祖先保佑,總算清醒過來了,小亮擔心得兩天沒合眼”
我勉強牽動嘴角的肌肉,想對大家露出一絲微笑,林亮看出我的細微變化,說“不用打招呼了,免得扯裂傷口”。聽到這,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臉有一層厚厚的紗布包著。完了,莫非已毀容?我一驚。
“還不至於毀容,臉上的隻是小傷口,不用擔心”,他似乎又看穿我的心思。
“人家小亮多體貼啊。你昏迷前可能不小心撥通他的電話,他幾乎是第一時間趕赴現場。你昏迷的這幾天,他也沒合眼,就怕你有什麼閃失”
我看向林亮長著胡渣的臉,明顯比上次見麵的時候憔悴了許多,眼睛也充斥大量紅血絲。我想說聲謝謝,或者對他笑笑,無奈全身像個木乃伊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