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坦承(1 / 1)

走下樓,看到林亮站在門口和保安說話。他每次來接我,都不是幹坐在車內等,而是喜歡留車停在停車場,再到電梯旁站著等,等不到我時就和保安聊天,時間久了,竟和保安熟起來,並趁機向保安打聽消息。比如,“豪哥(保安之一)說有人今天中午出去吃快餐哦,不知道有沒有你呢?”,“!?#¥%好像有吧。。。。。。”,或者,“鼎爺(保安之二)說今天有你的包裹快遞,誰寄來的?什麼東西”,“!?#¥%網購的書。。。。。。”,又或者“據說你今天等電梯時一直挨牆靠,不斷拍腿,是不是最近下雨腿又酸痛?這個星期六帶你到醫院複查一下才行”。

我嘴裏很煩他羅嗦,但其實心裏還是喜歡看他“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樣子,這讓我感覺到自己是被重視的。

林亮看到我從樓梯走下來,問“怎麼走樓梯呢?又想秘密減肥?”

我搖搖頭,挽起他的手徑直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看著他小心翼翼倒車,開出停車場,行駛在下班的車流中,一語不發。他先是眉飛色舞和我說些當天遇到的趣事,發現我心情不佳,沒有說話的欲望,就不再說話,因為我曾經說過,“如果我不開心不想說話,不要試圖活躍氣氛,就讓我一個人靜靜,我需要獨處的空間”。

行駛到一個十字路口時,他看看倒後鏡,再看看我,忽然說“今天晚上,我帶你海鮮城喝粥吧”

“不是有打包的嗎?”

“那是中午打包的,不新鮮,味道可能部分流失。反正你現在心情不好,不想逛街,就去喝點熱粥吧,相信我,心情會變好的”

我側頭想想,同意。

海鮮城處在繁華熱鬧的市中心,生意好到火爆,不提前個一兩天預約根本找不到位置。好在老板和林亮的爸爸是故交,也就是林亮的伯父輩,所以怎麼也能騰出張桌子。

林亮忙看食譜,忙點菜,忙挑海鮮,忙活好一陣子才又坐回位置,捏捏我的臉說,“再等等,很快就有好吃的,都是我親手挑的海鮮呢”

我忍不住抓起他溫暖的手,在臉上摩挲,發現手掌有道新疤痕,“怎麼弄的”

他討好般笑著答,“不小心給玻璃刮傷的,小傷小傷”

手指輕輕撫上疤痕,度量著,有半根中指長,留在手心觸目驚心,心不由抽搐一下,過好久才敢喃喃開口,“以後小心點,下不為例”

他另一隻手行軍禮狀,“YES,SIR”。

意識到我們在大庭廣眾拉拉扯扯般的形象不好,他不好意思想抽回手,我卻拉著不讓,隻低頭輕輕摸著傷疤。

他說“你怎麼啦?今天很奇怪哦”

我繼續不說話。

他真急了,反抓我的手問,“快說”

我的目光從他的手移到他的臉,再停留在狹長的眼睛裏。許久,慢慢說,“顧濤回來了,省行國際部”。不用我多說,相信他很清楚國際部和我所在部門的地理關係以及業務關係。

他迅速抽回手,雙手交叉在胸,緊握著。那一瞬間,我明白到有種感覺叫失落。

一整個晚上,我們沒再說話,默默吃飯,默默開車,默默回家,連如常的道一聲晚安也默默省略。

夜晚,我夢到自己在爬山。山,和以前顧濤帶我爬的那座一樣陡峭,不同的是,更加光滑,樹木也稀少,都禿禿的沒有葉子。我拉著一根從山路突出來的樹枝拚命往上爬,可是怎麼也用不上力。最後,整座山忽然變垂直,而我掛在半空中,似乎聽到樹枝斷裂的聲音。

一個顫抖,從夢境中掙紮醒來,心還在狂跳。還好,夢一場,夢一場。

起床開電腦,查詢這個夢境的意義。曰“夢見懸崖,生命和財產都會受到嚴重的威脅。夢見站在懸崖邊上,災難會降臨在自己和家人的頭上”。算了,何必想那麼多。

天空微微發亮,又是一天的清晨,我躺回床上盯著天空發呆,看它漸變的顏色,看它身邊雲朵的來來去去,什麼也不想,也不打算想什麼。

客廳傳來唏唏嗩嗩的聲音,不一會又傳開開門關門聲。林亮提前出門了,他往常總是會拍門喊我起床,再順道載我到公司。

我穿上衣服走出房間,看到客廳的茶幾上有張紙條,寫著“家裏有事,回家住幾天。好好照顧自己”

幾天後,為迎接新同事,國際部決定到美華西餐自助餐廳用餐。這本來不關我們部門啥事,但熱情的王姐串上串下,最終敦促成兩個部門的工會活動。

我不想去,一是向來不喜參加這種吃吃喝喝的集體活動,二是實在怕接觸某個人。不過人家王姐此時發話了,“這是我組織的集體活動,誰不去,黃天在上,蒼天有眼。。。。。。”,所以隻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