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看到的這些場景,幾乎原封不動地寫進了通訊裏。一天一夜的見聞,讓我感覺這個大隊黨支部是堅強有力的,是能“統”得起來的。張萬澤說,老農民,沒有那麼大能耐,一時還離不開集體,集體人多,大事好張羅,一家一戶闖不過大浪頭。他們對機械播種、牲畜飼養等用的是“專業承包、聯產計酬”的責任製方式,大隊重點抓這幾個專業的承包,集體這一塊便保住了。實行的是集體與家庭兩結合,宜統則統,宜分則分,統分兩相宜。

除夕夜,我一直到天亮也沒睡著,和楊光來住在張萬澤家,這些活的鏡頭一個接一個湧到筆下。當晚的電視裏,胡耀邦在講話中特別強調加強黨風建設。農村黨風建設不僅牽涉到基層組織堅強,帶動社會風氣好轉的問題,還關係到統分結合中“統”的一塊能否搞好的問題,意義重大。我把在張西樓的見聞寫了出來,一邊思考,一邊寫,直到天亮。5點鍾,讓楊光來幫我再抄一遍,我便睡一會兒。仿照《夜宿車馬店》標題,寫了篇《夜宿農家聽民聲》。

張西樓的見聞也讓我產生了深層次的思考。農村這麼複雜的問題靠誰來解決,農民那麼多困難,靠誰來幫助。改革成功了,最容易產生的是鬆懈。從深層次看,僅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是不能形成體製的,這隻能是體製的基礎或者說是一端,大隊這一級非常重要,是一個中心樞紐,上麵聯係到社會與市場,三層要素都具備了,才是相對完整的體製,才可能取代人民公社的體製。這一點,以後多少年裏,似乎一直未被人們認識。

當時,新華社每年評選一次社級好稿,這是新華社最高水平的象征。農村通訊特寫很難入選,一年一篇而已。1981年社級好稿中的農村特寫是劉雲山的《夜宿車馬店》,1982年社級好稿中的農村特寫則是我的《新春佳節誇支部》。兩篇稿件都是到最基層深入群眾中采訪出的新聞都是用講故事,寫鏡頭、說土話的方法,文風生動活潑,反映了群眾的心聲,以至於有人稱之為“姐妹篇”。

新華社農村編輯馬成廣是有名的編輯,山東大學中文係畢業的,他寫了一篇新聞業務文章,發表在刊物上,標題是《充滿莊稼味的新聞》,他寫道:

春節期間記者深入社員家裏采訪,寫出反映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農民生活改善的新聞不算少,但是寫得生動和深刻的並不多見,《新春佳節誇支部》是寫得較好的。這篇通訊有三好:

真實地反映出農民心目中黨的形象,這是第一好。記者緊緊圍繞一個“誇”字,在張西樓大隊采訪了老飼養員、五保老人等,他們誇讚黨支部,很有典型性和代表性。因為這些人最能分辨生活的苦樂和人世的炎涼。因此通訊的說服力較強。

鄉土氣息出自天然,這是第二好。記者深入到炕頭、槽頭和街頭,通過細致的觀察和心對心的采訪,不但采訪到農民的心聲,而且采訪到農民的情趣。所以,寫出的稿子,自然天成,鄉土味濃,沒有雕刻的痕跡,使人讀了如見其人,如聞其聲。

篇幅短小,生動形象,通篇莊稼話,這是第三好。能讓讀者感到真正是農民在說話,而不是記者自己在代替農民說話。所以,使人更加感到親切和真實。

這年年底,在共青團第十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我與劉雲山在人民大會堂的會場上相遇,劉雲山當時作為內蒙的代表,我是作為中直的代表,都當選為團中央委員。我們在一起談論的共同話題,是穆青社長,是堅持群眾路線、深入基層調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