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寬恕與美沉澱於榆蔭下的清潭 (1 / 2)

文/納蘭澤芸

看完313頁的《女線人》時已近午夜,萬籟已歇,襯得牆上時鍾的滴答之聲格外分明。“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有時,一種真正靜幽的境界,是要浮躁和喧然作背景才能真正體會出來。就像有些好作品,隻有摒除喧耳雜音,沉下心去潛入,才能領略一種詩意的語言美。

最近接連讀了幾本近兩年出版的長篇小說,說實話,給我帶來的是“失望”二字。原本是衝著作者如雷貫耳的聲名去的,結果卻有那麼一點“汙染視覺”的感覺。一直認為,語言的美感,在任何文體中都不能忽視,即使是小說為了營造吸引人的情節,也不可丟掉語言美的本質,而代之以粗鄙、濫俗的字眼或描寫去博取眼球。

這種博取是暫時的,真正想從書本中獲得新知和滋養的讀者,他(她)的眼和心是容不進砂粒的。因為很多時候,我們之所以閱讀,是為了尋找某些貼合我們心靈的字句。

在我今年一月份讀到作家宋海年的中篇小說集《為你提供第50個謎》之前,我的閱讀經曆裏並沒有這個作家的作品。可是當我因一個朋友的介紹,用了一周的業餘時間,馬不停蹄地讀完那本283頁的小說集之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生死話題》、《沒有謎底》、《觸摸死亡》、《文人》、《忍住眼淚》……這些小說觸及了生存與死亡、美好與醜陋、友情與愛情、感動與迷惑等等紛紜繁複的內容。

然而,我卻發現,無論筆底觸及的內容如何紛紜,如何悲喜,作者總能將這些人生的細微感觸以一種精致、唯美、詩意的語言,由筆端緩緩流出,在薄薄的紙頁間蕩漾成一片思緒的微波。

我發現這些小說大部分的寫作時間集中在90年代,不禁有些許惋惜和疑惑——如此洞悉人生、行文極具詩意美感的作家,為何後來沒有創作出更多的好作品?帶著這種惋惜,我在他的字裏行間尋找,終於,在小說《觸摸死亡》裏我似乎找到了一星答案:“我正在寫一位剛剛故世的朋友……我已很久不寫小說了,更多的時候,我忙於為單位創收而不是為創作奔忙。隻是在現在這個深夜,當我沉溺在小說氛圍之中,才感到生命的真正充盈……”。

雖說,著書不為稻粱謀,然而在特定的年代,特定的社會情境下,現實世界與理想世界的落差造成的淡淡憂傷與失落,會在午夜夢回之時,投影在那些熱愛紙筆卻不得不放下紙筆的人們的內心。

就像宋海年,遊離於夢想邊緣十多年之後,發現內心的夢影無論怎樣模糊漫漶,依然像一隻小獸頑強地潛伏在心深處,泄露內心不願屈服的秘密。他知道,隻有用心擦去塵封已久筆頭上的塵埃,然後重新灌上悅目的藍墨水,在文字的河流裏泅渡,才能一點點接近那已漸行漸遠的夢。

2007年他完成了長篇小說《線人》並於當年出版,可惜這部小說目前我還沒有讀到。僅隔短短兩年時間,他的又一部長篇小說《女線人》完成。也許,有些靜默,是為了蓄積力量而待發——就像千年古蓮子,在厚厚的泥層之下沉默地潛伏,為的是在雲開日出的那一天開出更為明麗的花朵。而這種默然的潛伏,也像極了《女線人》主人公杜鵑潛入“塔羅會”邪惡的深處,甘當警方女線人,在刀刃上跳著命懸一線的舞蹈,為的卻是掐滅那些黑暗的惡之花。

杜鵑是一位留美博士,父母雙雙離世之後,他與唯一的哥哥杜仲相依為命,哥哥拚盡全力供她上學直到留學。杜仲是一位充滿正義感、勇於擔當的年輕記者,他在跟蹤采訪一起腐敗案件時,因得到一份絕密資料而被追殺,自己被重傷的同時,未婚妻成了犧牲者。無以排遣的巨大痛苦,在杜鵑的心裏像黑色的洪流,將她衝入一個黑色的神秘組織——塔羅會。她憑借自己卓越的膽識和智慧,步步為營,在波譎雲詭的塔羅會內部謀得高位。她深知,在邪惡的“無間道”獨行,意味著在腦袋落地前一秒,臉上還必須掛著虛與委蛇的笑。

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裏,她愛上了富時雨,就算智慧如她,又如何能想到,自己愛上的正是傷害哥哥的“殺手”。然而,正是這苦痛與蜜甜並存的愛情,在陰冷險惡的“無間道”裏,像荒原中一簇嫵媚紅焰,照亮她的心,同時也照亮所有閱讀者的心。

在閱讀的過程中,我多次短暫地停下來。在作者用想象力織就的閱讀迷霧之中,我需要作短暫停留辨別一下方向,就像在大霧彌漫之中要過一個十字路口,我要屏息觀察一下四周,再思考著小心通過——兵不血刃而如何殺人於千裏之外、因重傷不能言不能動的記者如何將盤桓心中的秘密吐露、在嚴絲密縫的監視之下如何能驚險越獄、一隻飽吸人血的蚊子如何能幫助女線人杜鵑揭開身世之謎……

因為創作領域的多層次需要,決定了作為一名作家必須具有常人無法企及的廣博知識麵,必須在常人難以涉足的知識河流中溯流而上或順勢漂流。即便如此,我仍舊為《女線人》中作者所具有的廣博學識而震驚——玄奧的塔羅奧義、心理學、經濟學、武學、佛學、道學、偵探學等等,尤其是各派武術描寫中,所有的動作設計都必須在尊重該派武學招式的同時,還要尊重人物個性與所處特定情境,這樣的寫作難度可以想象。然而,這些串成曲折情節的必需要素,在作者筆下,像季節的花朵,隨著變幻莫測晴晦不定的情節四季變幻出不同的風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