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節拍

作者:一路楓塵

他們在婚前曾經有過一個約定,家裏的每一頓飯都由男人做。粗枝大葉的他一直不懂這是為什麼,但因為愛她,真心實意地想要娶她,他就同意了。

婚後的前幾年,他倒還能信守承諾,每天在工作之餘,打理好家裏的一日三餐。但日子久了,他就厭煩了,骨子裏,他其實也是有點大男子主義的,他想,哪有女人從來不煮飯的?哪有男人天天回家都要做煮夫的?這樣想著,對她就漸漸不滿起來。

恰巧此時,他麵臨了一個升職的機會,但必須去另一座城市的分公司曆練3個月。她默默地為他收拾好行李,送他去機場。他有點擔憂地對她說:“我走了,你怎麼吃飯呢?”她笑了,說:“沒關係,誰不會做頓飯呢?你老婆餓不死的,你就放心地去工作吧。”

他想,也好,3個月後,他會升職,老婆也會習慣了做主婦的。這3個月,也算是擺脫“家庭煮夫”命運的一個機會吧。這麼一想,他便釋然了。他覺得,沒有誰不會煮飯,他結婚前不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嗎?

3個月很快就過去了,他回到家,似乎嗅到了老婆身上的煙火味。他暗自高興,看來老婆在家也經常自己做飯。他以為,老婆會為他做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來迎接他,沒想到,兩個人在一起的第一頓飯,老婆依然要求他全權負責,任他好話說盡,老婆都不肯為他下一次廚房。他便生氣了,哪有做人家老婆卻連一頓飯都不肯做的?他要離婚!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從他嘴裏吼出來,她的眼中有幾點晶瑩在閃爍,她一定是很傷心。他以為,她會請求他改變主意。這麼一想,他的心就先自軟了一下,畢竟他是愛她的。隻要她說句服軟的話,他就會收回剛才的話。然而,她卻同意了離婚。她說,她不能為他煮飯,如果他想要一個天天為他煮飯的女人,他們隻能離婚。

天下竟然有這樣的女人,要為了煮飯這樣的小事跟男人離婚!一向驕傲的他也生氣了,這幾年來,他為了她煙熏火燎的,他受了多少委屈啊,而她卻連一頓飯都不肯給他做,並且現在還要因為這件事而離婚,那麼,他還有什麼理由再猶豫呢?離,現在就離!打定了主意,他們就去辦離婚手續。

不巧的是,當他們趕到民政局的時候,已經到了下班的時間,工作人員要求他們第二天再去。無奈,他們隻好等待第二天。既然都準備離婚了,他便不再想為她煮飯,他邀她一起去飯館吃,他想,結婚這麼久了,怎麼著也是有些情分的,就當是吃一頓散夥飯吧。

飯館裏的飯菜很精致,味道卻不夠好,他有點懊惱來這樣的小館子吃飯,早知道還不如在家自己做。他食之無味,她卻一臉淡然,甚至於把那盤最鹹的菜吃掉了一大半。他疑惑了,他的口味一直很淡,在家時,她不是一直稱讚他做的飯好吃嗎?腦海中猛然劃過一道閃電,他猛然想起一篇小說裏的主人公是個沒有味覺的女人,他疑惑地想,莫非她的味覺也有問題?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他向服務員要了一份湯,並特意去廚房安排加了超量的鹽。在飯館人員異樣的眼光裏,他嚐了一口,鹹,鹹得發苦。他想裝出不在意的樣子,卻發現根本裝不出來。他胸有成竹地把湯擺在桌上,並熱情地勸一向愛喝湯的她多喝點。她微笑著,拿起手中的勺。他看到她大口大口地喝著,一臉平靜。

回到家,他認真地問她,飯館裏的飯菜味道怎樣。她也很認真地回答,還可以。他明白了,她真的是沒有味覺的。那麼,為什麼她總是稱讚他做的飯菜好吃呢?隻因為那些飯菜是他做的啊!她品的哪裏是飯菜,是他對她的愛啊!

他愧疚極了,自以為愛她,其實愛得並不夠。倒是她,一直讚美著他做的飯,卻從來不知道那些飯菜的味道,她咀嚼的隻是他的愛,她比他更懂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