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裴一邊說,一邊看著三個人的反應。如果這三個小子興奮得手舞足蹈,那今天得好好給他們上一課。然而,三個人對望了一眼,並沒有什麼過於激烈的舉動。倒是三多,很平靜地問了句:“爸爸,你們買的,是福彩還是體彩啊?”
老裴先前就聽到了這個問題,他這輩子都沒有買過彩票,甚至連見都沒見過,哪裏知道體彩和福彩有什麼區別,他想了想,答道:“是體彩。具體買的時候,是劉會計買的,我不太清楚。”他怕兒子再問買的號是多少,那可就穿了幫了。
三個人又對望了一眼,這回,輪到他們不說話了。老裴正等著三個人繼續發問呢,可是,這三小子就是霜打了似的,一個個不吭聲,倒是讓老裴著了急了,催促道:“你們倒是說說啊,要是這錢按人頭分下去,村子裏的小年輕們好吃懶動,該怎麼辦?”
三個年青人還是沉默著,許久,三多才抬起頭來說:“爸爸,這事要是真的,錢畢竟是大夥兒的,你和村裏的幹部們就把它按人頭分了,至於錢到各人的手中,怎麼用,那是人家的事,你說是嗎?如果不分,就建建學校,鋪鋪路什麼的,咱們村窮,這些年正經考上大學的一個也沒有,出門都是睜眼瞎。”
老裴要的就是這話,他看到另兩個小夥子也連連點頭,讚成兒子的話,老裴一拍大腿說了聲:“好,我就想這麼辦。你們有這樣的想法,證明我找你們回來,還是對的,村子裏的那些溝塘渠壩,變出來的錢也就有了去處。”
“溝塘渠壩?”三個小夥子抬起頭來看著老裴,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老裴也知道說漏了嘴,再也不肯往下說了。
火車到了終點,四個人乘上返鄉的客車。車越行越近,眼看就要到村子了,老裴準備說實話了。可是,三個小年青一齊看向了窗外,他們沉默著,臉色一個個變得很難看。挖掘機,推土機,各種作業的車輛隨處可見。原本種莊稼的田地,連一棵秧苗也看不到。
“你們都看到了?我們村子的土地被征用了,”老裴正要說下去,三多卻接上了話茬兒:“我們早就猜到了。買彩票中獎,不是不可能,隻是你說的不像。幾百張體彩券,張張中獎,也不見得能中到三千萬。我們猜出了您來的目的,您是怕我們拿到了征地補償款之後,胡花海用。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土地是我們的根,至少能給我們換來一口飯吃,如今沒有了,那些錢,是用來給我們吃飯的,我們怎麼會亂花呢。再說,我們在外麵打工,見多了失地農民的苦,他們起先領到補償款,打麻將,賭博,可後來呢,錢花玩了,還得出去找活幹。我們三個合計好了,回家看看後,馬上就回工地打工去。”
老裴呆了一呆,他沒有想到兒子和另兩個孩子有這樣的見地,不由激動得嘴唇直哆嗦,連連說好好,行行。
下了車,四個人各自回了家。三多和另兩個孩子隻在家呆了一天,就要走,老裴卻領著村幹部們急衝衝地趕來了,“你們要出去打工,我們高興。隻是村裏準備開個村民會,想讓你們講講外麵的見聞,好讓大家聽聽,如何把口袋裏的這些錢保管好。不能隨意地花了用了,要謀在發展上,日後好有一碗飯吃,你們答應不答應?”
三多他們又對望了一眼,答道:“好,好。我們這次還要帶領更多的村民們出去打工。沒有了土地,我們還有一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