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衛茜兒忍死事仇家 楊綺華固寵施毒計(1 / 3)

話說諸倫莊上,被陳音焚屋數間,殺人數命,椒衍又傷了眼目。查看綰鳳樓的形跡,曉得是為的盤螭劍,即將劍取下收藏,仔細一看,卻非原物,大吃一驚,急急連夜報知關尹,派差役去衛老家中搜尋,人已逃去,回稟關尹,立時多派差役,協同諸倫的惡仆,四路追趕,在喬村將衛老追回。新任關尹楊祿第用大刑拷問,可憐衛老年老病衰,哪裏受得住?大叫一聲,昏死過去。衛茜見了,肝腸寸斷,嚎陶痛哭,倒在地上亂滾,頭發散亂,氣促聲嘶。楊祿第大喝道:“把這潑辣女子拉遠些去!這個地方,豈是由你胡鬧得的嗎?”差役數人把衛茜橫拖直拽,拉開一邊。楊祿第吩咐暫時鬆刑,取過一碗水向衛老臉上噀去。衛老悠悠蘇醒,氣如遊絲,已是不能言語。楊祿第吩咐帶去牢中,好生看管,明日再訊,差役應了一聲,兩人攙著衛老進監去了。喚過諸倫家人將寶劍帶回,家人領了寶劍稟道:“務求大尹費心,在衛老身上追出那殺人放火的凶犯。”楊祿第點頭道:“我自有道理。你回去叫你家公子放心。”家人拿著寶劍,氣昂昂地去了。楊祿第又吩咐差役把衛茜交官媒看守,方才退堂。差役要帶衛茜到官媒處去,衛茜哭叫道:“生死要和阿公一處,就是死也不肯別處去。”差役善騙一會,分毫不理,再用些話恐嚇,哪裏恐嚇得她?倒隻是頓足哭叫。差役弄得無法,隻得將衛茜抬起,送到官媒家中交代。官媒領了,見衛茜不要命的大哭大叫,慢慢地勸解道:“姑娘哭也無益,阿公暫時受苦,明日自然申訴得清。我也替你去分辯,包你阿公無事。我不欺你,快休啼哭,想來肚中也餓了,我弄飯與你吃。”到底女孩兒家最肯聽婦人說話,聽說阿公明日無事,便止了哭,還是哽哽咽咽地道:“多謝媽媽!我阿公不在這裏,我如何吃得下飯?媽媽說我阿公明日無事,可是真的?”官媒道:“千真萬真,我不騙你。諸倫不過想的寶劍,如今寶劍到手,心滿意足了。難道想要你阿公的性命不成?大尹今日不過嚇嚇你阿公,明日就沒事了。”衛茜聽了甚似有理,又說道:“我要去望望阿公可使得?”官媒道:“姑娘不必性急,區到晚上我悄悄領你去。”衛茜隻得等候,眼巴巴望著日頭急切不肯西落,好生焦躁。想起阿公受刑的光景,撲簌簌淚似穿珠。暗想道:陳伯伯如今又不在這裏,無人替我們出力,幹媽不見到這裏來,想是不曉得,有話又沒個商量處,竟恁他的苦!又恨道:諸倫那廝,與我家想是前世的冤孽,為一口寶劍,害殺我家!怎地出得這口怨氣?

正在四處思想,忽進來一人,把官媒叫了出去,在外間唧唧咕咕的,不知說些甚麼。衛茜疑心,斂神靜氣地傾耳細聽。隻聽官媒歎口氣道:“老的死了,小的也不能活命。”又聽一人道:“低聲些!”衛茜聽了這凡句話,好似巨雷轟頂,快刀戳心,幾步搶出外間,顫巍巍地問官媒道:“我阿公死了嗎?我也不要命了!”那人見了走開。官媒道:“姑娘不必傷心。你阿公死了的話是聽來的,不知真假。”衛茜一聽,一頭向壁上撞去,嘣的一聲,便倒在地。官媒急忙拉起看時,頂上碰了一個窟窿,血流如注,瞪目咬牙,口鼻無氣。官媒慌了,把衛茜停放在床上,尋一條布包裹了頭,一麵叫人去報大尹,一麵衝了薑湯,撬開牙關灌了下去。半晌,衛茜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喉間抽氣隱約是阿公二字,四隻眼角痛淚汪汪。官媒心中大是不忍,歎道:“可憐這樣花枝般的好女子,恁地孝順,如此受苦!阿公死了,無人依靠,將來如何過日?”也零落落滴下淚來。一刻,大尹命人來看衛茜未死,吩咐官媒好生醫治,等傷好了再行定奪。官媒應了,來人自去,天色已晚,點了一盞油燈,靜悄悄坐在衛茜身邊。又半晌,衛茜醒轉,睜眼一看,一盞油燈半明半暗,四壁堆些破壞東西,滿目淒涼,大有鬼趣。見官媒呆呆地坐在身邊,愁眉淚眼的光景,嗚咽道:“媽媽怎不放我死去?我阿公已死,我還能活在世上嗎?”官媒道:“姑娘的苦情我盡知道,姑娘此時死了,也是白死了的。還須自寬自解,想個後路才是。”衛茜聽官媒說出“白死了”三字,又說出想個後路的話,不覺心中一動,好象有許多念頭兜的上心,鬱勃勃的,熱騰騰的,急忿忿的,冷清清的。亂了一會,一言不發,閉著眼睛想去,卻毫無一絲頭緒。有人送了菜飯來,官媒勸衛茜用些,衛茜哪裏吃得下?

對官媒道:“媽媽自己用罷。我想媽媽用過飯,引我去見我那死了的阿公。”

說到這裏,又痛哭起來。官媒道:“姑娘你聽我的話,阿公死了,不能複生。且自將養身體,好歹我明日包你見著阿公就是。”衛茜料難相強,便不言語,躺在床上千回百轉地胡思亂想。到了夜深,官媒就在腳下歪著身子睡下,心裏亂了一夜,隻恨自家是個女子,任是那樣想去,總難做到,忿恨一陣,哭泣一陣,直到天明,何曾合眼?隻打定個拚死的念頭,便纏住官媒,要去看阿公。官媒道:“此刻關尹已照會縣尹前來相驗,驗過了再去。”衛茜無法,隻得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