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智者,住在一所簡陋的房子裏。我不太喜歡說話,因為我更喜歡思考。我可以解答任何問題,所以,生活在我周圍的人對我都很依賴。我有的時候很自豪,有的時候也很痛苦,思考是一件苦差事——既然智者已經從事了這項工作,那麼其他的人就樂得清閑了。
有一天,一個孩子跑來問我:“智者大人,請問,誇父為什麼要追日呢?”
說實話,這個問題難住了我。
“誇父嗎?”我沉吟了一會兒,說,“這個嘛,《山海經》上是這麼說的:誇父與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飲,飲於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
那個孩子說:“這個我們也知道,大家都會背誦呢。可是,我想知道,誇父為什麼要追日呢?”
我一下子被難住了。
我可以告訴他誇父是一個巨人;可以告訴他,誇父是後土的孫子,而後土是大地之神;也可以告訴他,誇父追日的故事反映了人類不屈不撓的精神,“鄧林”是希望的象征……可是,我還是無法說明白,誇父為什麼要追日。
難道真如《山海經》裏另一段記載對他的評價:“誇父不自量力”?
這顯然不是一個回答。
我對那個孩子說:“你先回去吧,這個問題我需要想一想。”
孩子吃驚地望著我,突然一轉身,跑掉了。
接踵而來的事情讓我羞愧難當,關於“誇父追日的緣由”的問題越傳越遠,以至千裏萬裏之外的人也來找我,希望我能消除他們心中的困惑。整個世界都被這個問題籠罩,所有的人都想知道它的確切答案。
“真的,智者大人,難道連你也不知道原因嗎?”
我無言以對。
在一個深夜,我逃離了我簡陋的房子,我也想找一個智者,向他尋求幫助。
半路上,我遇到了一個女子,她自稱是來自希臘的水澤仙女。
仙女問我:“你奔跑什麼?難道你也要去追趕太陽嗎?”
“不。”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心裏有無限的委屈,“我不是去追趕太陽,而是去尋找誇父追趕太陽的答案。”
“這件事情我也聽說了。”她微笑著。
我一下變得十分緊張。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馬上說:“這個問題很簡單。”
“真的嗎?”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她說,“你回去告訴人們,就說誇父是太陽神阿波羅的兒子,他的原名叫法厄同,他為了能駕馭父親的太陽馬車,不惜死在了河裏。是我和我的姐妹埋葬了他,並為他寫下碑文。”
“那碑文上寫了些什麼?”我問。
“碑文很簡單:‘此處安息著法厄同。他想駕馭太陽神的馬車。他摔得很重,因為他的膽量驚人!’”仙女說。
“可是,”我猶豫了一下,說,“誇父怎麼會是法厄同呢?”
仙女問:“那你說,精衛怎麼會是炎帝的女兒呢?”
我一下子明白了許多。
我趁著黑夜回到自己的住處,我發現那個孩子一直在門口窺視我。
他說:“你剛才逃跑了。”
我說:“沒有,我去上茅房了。”
“去茅房要這麼長時間?”
我說:“我在思考問題。”
孩子的眼睛在黑夜裏閃光,他急忙問:“誇父為什麼追日呢?”
我自信地說:“他想再次駕馭他父親的馬車。”
孩子有點糊塗,又問:“那些‘鄧林’又是怎麼回事?”
我說:“那根本不是什麼‘鄧林’,而是赤楊樹,是他的姐妹們變的。”
孩子可能理解起來困難點,但其他的那些人卻釋然了,一個智者的思考足以說明一切,他們隻要有了對的答案就心滿意足了。
“再見,智者大人。”他們謙恭地離去。
“再見。”我心不在焉地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