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掉進水缸(1 / 1)

愛人逃跑了,愛人懼怕我的火焰,厭倦了傾聽貧窮的風聲。

可我還能燃燒多久呢?像年輕時代的蠟燭挺直腰身,矜持而驕傲,還能明亮多久呢,像空中懸著的月亮,易碎而又永恒。

易碎而又永恒,這正是我要表達的愛情。從古至今,愛情中的傷者比比皆是,也正是這些傷者,提著一盞盞悲劇的燈籠,從古代的橋上一直走到今天,讓一個個空虛漫長的夜有了裝飾和點綴。例如一閃即逝的英雄,總是連著一生流淚的花朵:貂蟬的唇,被自己的血塗紅;虞姬的血,讓一把利刃更加寒冷……還有那些傻傻的書生,那些馱著月光,在愛情的門前咯血的狐,他們還在尋找嗎?為了愛,扔掉眼前的一切繁華,還在燃燒嗎?為了愛,將自己的一生付之一炬。

“照地幾許人腸斷,玉兔銀蟾遠不知。”月亮本是無情之物,人是多情的,往往視月亮為可以信賴的知音,永久閃著誘人光亮的愛情的瓷。人們對著她許願,說心底隱藏最深的秘密,勞煩她當郵差,捎去一份思念。

今夜,她便是我永不會逃跑的愛人。

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子,隨你的心情忽缺忽圓。在憂傷的時間裏,我總是用一口大大的水缸將她囚禁,她裸著白白的身子,在我的眼前沐浴。

月亮掉進水缸,讓我一下子分不清了姐和妹。天上的你和水缸中的你,我該愛哪一個?天上的你無法追尋,水中的你,不敢觸及。我是一個惶惶恐恐的孩子,站在兩個你之間,丟掉了魂魄。我想我應該碎掉,像晶瑩的玻璃碎成大小不一的感動,那樣,每一片感動的碎片上都會印染著你冰涼的吻,承接著你深深的眷戀。

我不停不停地旋轉著酒杯,靜靜地欣賞跌進杯子裏的靈魂,它時浮時沉,忽暗忽明,在小小的酒杯裏隨波逐流。我不停不停地問自己,是不是將酒杯打碎,靈魂就會四處流浪,一病不起?

我不停不停地旋轉著酒杯,靜靜地欣賞著自己靈魂的舞蹈。月亮忽然掉了進來,我的靈魂一下子安靜了,在祥和的月亮的撫慰下,我的靈魂靜得像一顆衰竭的心髒,隻剩下平靜的喘息,隻剩下回憶。

往事的紅唇啜著我的酒杯。月亮,那藍色的溫柔是多麼危險的誘餌啊,我陷進去,任懷念的羽毛紛紛落下,蓋住一些人的名字。

忘了世界是怎樣慢慢熄滅的,也忘了是哪一雙手將月亮偷偷點亮的。在這個陽台上,我感到所有的花朵都睡去,隻有空中那一朵,醒著。在我的凝望中,在我的諦聽裏。那是我在這個城市裏唯一的親人,唯一的一盞燈。請不要滅,讓我順著那微弱的光亮,找到幸福的屋簷。

那是被遺忘了很久的愛。她閃爍的眼睛指引著人的生老病死;她溫柔的翅膀輕撫著靈魂的疼痛。在她的城堡,我願意是那個輸得精光的賭徒;在她的淡水河邊,我願意是那個被淹死的酒鬼。如果我在流浪,她就是我夜夜取暖的篝火,如果我在寫詩,她就是我最疼最疼的那枚字眼。她在湖邊,也在沙漠裏,在燦爛的陽光下,也在狂風暴雨裏,在迪斯尼樂園也在貧民窟,在和平的世界也在戰亂的中東,她充盈在空氣中,供人們自由呼吸,她“是人類最完美的宗教”“給我們解開一個個不死之謎”。

我在月光織成的湖裏舉杯暢飲。鄰居家的老人走過來勸我說,“小兩口吵架不算個事,破鏡都可以重圓,何況是缺了邊兒的月亮……”

本來是借酒消愁的,不想與這美好的月亮邂逅。她把我的寒舍鍍成了天堂,守著她,能把一個個寒苦的日子都挨過去。

我遊在月光之湖中,不想靠岸。我想擁有真正的愛情,不是門當戶對的那種般配,也不是媒妁之言的亂點鴛鴦,更不是金錢買賣的交易,而是任秋水縱情泛濫,抱著一根橋柱苦苦守候的愛情,是兩條將死的魚,在一個淺淺的車轍裏相濡以沫的愛情。

我想擁有真正的愛情,想在塵世的沙灘上領略幸福的台風。

月亮在高高的地方承受著世人的仰慕,人們有時拿她當信紙,傾述一生的際遇,有時拿來當手帕,擦拭靈魂深處的眼淚。

愛人不是飛蛾,愛人不會再回來。但我依然要燃燒,用清貧的火把蠟燭的一生吻遍,用襤褸的衣衫將遍地的月光收藏。

月亮,這愛情的瓷,正閃著藍色的溫柔,誘惑我。

她夜夜懸在空中,被內心充滿愛的人奉若神明,被漠然麻木的人束之高閣。

點石成金

古往今來,對月亮的比喻實在是太多了。而月亮又實在是蠱惑人心,讓文人墨客們無不對她情有獨鍾,忠心耿耿。藝術創作最講烘托,營造背景應屬一種有意識的造勢手段,做得恰到好處便能突出創作主體的特色,進而凸顯其重要地位。用月光的美來烘托愛情,可謂是天衣無縫的了。月亮太美了,讓人感懷的同時,總能有一種幸福的感覺。是啊,能守著那麼好的月光,人還求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