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風裏的蒲公英(1 / 1)

是的,就這樣離開。小提琴上的火焰和大提琴上的海水仍在那裏交相輝映,我卻獨自逃開了。我寧願去一個空白處,去一個一貧如洗的地方。隻要帶上一捧土壤和幾粒花籽,我就可以在那裏點燃一個春天。

那些褪去的光芒又重新罩在我的身上,身上的河流停止了流淌。我眼睜睜地看著一首流行歌曲的熄滅。唯美主義的月亮被世人掛到空中,完成了一次命裏注定的悲劇。事實就是如此,既然沒有能力阻止月亮的圓缺,就甘心情願接受這個夜吧。既然無法把青春的蘋果再送回自己的掌心,那就任它去滋潤別人的青春吧。盡管壓在心底的心事陰了很久很久,已蓄滿了洗刷塵世的淚水,可我還是忍著,忍著,怕驚擾鴿子一般的我的女兒。孩子都害怕大人的眼淚,他們認定那是災難。偏偏這時女兒醒來,與我對視。她說她在我的眼睛裏看到了什麼東西在滾動,我告訴她,是因為有愛,世人的眼裏才攢滿了珍珠。

無法斬斷的憂傷曾經絲綢一樣裹在我的身上,我翻遍身上的全部口袋,仍找不到火柴,我傾倒靈魂裏的所有杯子,仍倒不出一滴酒來。外麵的雨,是命運不經意間流露出的真情嗎?在這個黑黑的夜,我要積攢足夠多的夢想的螢火蟲,造出一個信念的燈籠,照亮靈魂裏的漆黑之處和未知之旅。

春光爛漫的時候,依然沒有人停下。一簇簇活生生的火焰就在塵世裏舞蹈,可是蒼白的一群魂靈不知向它靠攏。莫非這個世界真的病了,病得連活蹦亂跳的孩子都足不出戶。一道道牆,一扇扇厚重的門,隔絕著人心之間靜靜流淌的河。

我不斷地舍棄,是因為我不想讓追夢的翅膀過於沉重;我不停地流浪,是因為每一寸土地都沾惹著我的淚水。我就像那隨著風飄的蒲公英花籽,用數不清的夢想愛著一片片土地。

我一次次地滑進沼澤,陽光被搓成一根繩子,可以救我到快樂的岸邊。我抖了抖陽光裏的塵埃,便重新回到陽光中來了。生命依然那樣美好,永遠是一塵不染的早晨,永遠是佳人有約的黃昏。

太陽是父親,地球是母親。父親每天都盡量把最新鮮的血液輸給我們,我們不懂感激,還製造了一大堆臭氧層讓他憂心忡忡,我們是一群不省心的孩子,不知道母親的身體裏還有多少可供點燃的燈油,我們一點點在耗盡,任意揮霍著一種恩情。

我不斷地離開,隻想讓自己不斷地開始。一個人不能隻在回憶裏生存,那樣的心靈會生滿青苔。

我不停地飄,累了就睡在風裏。我不停地走,用一個傷口撫平另一個傷口。疼痛中我走錯了很多路,然後重新走,不停地走,憂傷像遍地叢生的雜草,直到今天也沒有割完。

我聽見一個聲音說,隨風去吧,風會把你帶到陽光的中心。我便真的感覺到風了,並看見風中無數的蒲公英的花籽,它們在風中快樂地飄著,世界的每一處都是它們的家。我隨著風跑,跑過一片草原,又跑過一片叢林,淌過一條河流,又爬過一座山崗,不停歇的風,牽動我不停歇的腳步,從日出到日落,從日落到日出。

一個最後的消息說,雪要落了。那麼,就任它落吧。我已經在它落下之前微笑著躺下了,像那睡在風中的蒲公英,緊緊貼著會呼吸的土地,漸漸地,把自己忘卻。

點石成金

這是一篇抒情散文,一個不堪生活重負的人,妄圖逃離一切,去一個一貧如洗的地方。可是他依然無法使自己快樂起來,因為曾經的“世外桃源”已不再寧靜,那裏機器轟鳴,濃煙滾滾。於是就接著飄,隻想尋找一個靈魂的棲居地,像蒲公英的種子,不停地隨著風飄。菏爾德林說的“詩意的棲居”,大概就是這樣一種心態。人不能沒有根,人,總要給自己的靈魂找到一個棲居地。

你,出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