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白天的化妝舞會結束了,結束在那個白色燈籠掛起的時候。
人們累了,身心俱疲的時候想到了家,家是上帝為他們留下的最後一扇窗子。
那個不勝淒寒的白色燈籠在空中被塵世的眼睛點亮,又有一些人對著它流著相同的淚,又有一些人對著它說著五花八門的誓言。
真正的誓言繡在幸福的翅膀上,幸福長著翅膀,因為它永不停息地飛。
我走進秋天找它,它卻在秋的留言簿上寫下“我遠遊去了”,我又翻開春天,春天的扉頁上又印滿它娟秀的筆跡--
我還債去了。
剩下我孤獨地尋找,甚至,沒留下一根可以依靠的木棍,讓我點燃,當作慰藉的火把。
雨摻雜著雪,落在這個深秋的黃昏。騎著破舊的車子,穿行在燈紅酒綠的城市,我隻想把手中的籃子裝得滿滿,我要讓小小的女兒永遠感覺到我的富有,我會變戲法一樣地從這個口袋裏掏出幾顆花生,再從那個口袋裏掏出幾粒糖塊。
我要把籃子裝得滿滿,裝上布娃娃、星星和月亮,裝上卡通車、麵包和巧克力,裝上一千零一個童話……可是今天,雨摻雜著雪,我顫抖著從城市中穿過,我空手而歸,小小的女兒,你一定會哭著翻遍爸爸所有的口袋,可是爸爸的口袋裏,隻揣回一張潮濕的下崗通知……
我不能讓妻子和女兒感覺到溫暖的屋頂就要透進冷冷的風,我要讓小小的女兒始終感覺到我的富有。可是那一夜我真的喝醉了,原以為夢是最後一襲窗簾,躲進去就聽不見風看不見雨了,但在夢裏依然被自己的哭泣驚醒,妻坐在身旁,穿著單薄的外套,把溫情一匙一匙注進我的心田。
我依然推著破舊的車子早出晚歸,尋找活計,我的籃子總是空空的,隻有那些童話,依然生生不息地眨著眼睛,為了我的女兒,為了我的明天。
人生總有許許多多意想不到的事,它們像躲在暗處的子彈,總是冷不防地將你擊倒。
妻在屋裏喚我,我們在屏幕前為劉歡的那首《從頭再來》激動不已:
……
我不能隨波浮沉
為了我摯愛的親人
再苦再累也要堅強
隻為那些期待眼神
……
妻的眼淚不易覺察,鬼鬼祟祟地滑到衣襟上。
妻說,就算前麵所有的門都關上了,上帝總還會偷偷地留一扇窗子給我們。那天夜裏,妻單薄的身子卻守住了風雪中戰栗的幸福。
如果命運肯與我下盤棋的話,我會堅守到最後,我想我再不會棄子認輸,雖然我沒有花園,沒有春天,但我還有夢,還有這最後一襲溫暖的窗簾。
妻用那些善良而無奈的謊言哄著女兒睡覺,女兒在夢中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在妻拉上窗簾的時候,我猛然領悟,夢是最後一襲窗簾,而妻就是守護這些夢的天使。她一根一根地往爐子裏扔著柴火,用真愛焐熱了這個家。家是個十八平方米的家,家是用白色柵欄圍成的家,妻常常開玩笑說:“瞧,我們的家像一張美麗的郵票。”
三毛說,家就是一個人擰亮了燈在等你。那麼幸福就是從擰亮那盞燈時誕生的,那盞瑩瑩的燈,替代著太陽,夜以繼日地為我們灌輸著愛的血液。讓我相信,用白色柵欄圍成的家,用紅紅的火焰焐熱的家,永遠在夢的這邊,不在那邊。
就在妻一轉身的時候,幸福合上了翅膀,悄悄伏在我們的窗台上……
點石成金
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是我最艱難的一段日子。工作沒有著落,每天騎著破舊的車子在滿目繁華裏尋找可以養家糊口的“飯碗”。在那樣艱苦的日子裏,我沒有退縮,沒有倒下,是因為有個溫暖的家在我的背後。妻子和我相濡以沫,陪我共度難關。女兒乖巧懂事,經常給我洗腳捶背,不管我多累,這個溫暖的家,都會讓我的心靈得到慰藉。
有了家,我的靈魂就有了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