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車的衝動,是開朋友的車跑了一次高速路後有的。油門輕輕一點,車就撒開了歡,再踩,就如箭一般飛去了。那種速度帶來的快感,真叫人想喊。
也許,速度這東西,也像香煙美酒愛情一樣,是會讓人上癮的吧。在有山有海的路上飆車,開著車窗,風聲呼嘯,你追我趕,感覺身體就在高潮處,一浪高過一浪。
上周出差回來,有車的朋友個個都在外麵,隻好準備自己大包小包去坐機場巴士了,爸爸打來電話說,他那老戰友李伯伯去機場送人,正要返回,讓他順路帶我一趟。坐上李伯伯的黑色“奔馳600”,不能不讓人對它即將帶來的速度抱有極大的希望。可是,我斜眼瞄著儀表盤,那指針靜靜地定在一百二十邁處,似乎再也沒有攀升的欲望。我看看神清氣定的李伯伯,又看看從左邊超車道上一輛輛飛馳而過、神氣活現的大小車輛,半天,終於忍不住問道:您就打算用這個速度開回家?他沒有看我,問:怎麼了?這不是高速公路的限速嗎?你平時跑多少?我差點沒笑出聲來:誰上了高速會按限速跑呀,那還不急死了?起碼一百五吧,我有幾個朋友,不上一百八都覺得沒意思。
李伯伯搖搖頭,並沒有理會我,隻是講了一個故事:一群美國科考人員在美洲原始森林裏進行科考時,找了一個當地的土著向導帶路,土著向導帶領他們每狂奔兩天後就停下來休息半天,氣喘籲籲的科考隊員十分不解,疑惑地跟向導問明緣由。
你猜他怎麼說的?李伯伯問我,我搖搖頭。李伯伯告訴我,那個土著向導說,他要讓自己的靈魂追趕上他疲憊的軀體。
李伯伯接著說,你們年輕人,太過於追求速度帶來的快樂了。你想想,每小時一百八十公裏,每秒已飛出五十米,那是任何情況都無力應付的--不管你的車多高級,不管你技術多嫻熟,也不管你身體多結實、多年輕。災難降臨,那是無法預知也無法防備的。剛學會開車的時候,以飛奔為樂;剛學會走路的時候,以踉踉蹌蹌地摔跟頭為樂;初為人師的時候,以語速快貫口多為樂;剛參加革命的時候,以快速響應聽領導的話為樂!如今,快速地老了,一切都慢下來了,發現慢下來的風景真的很好!平時我能不開車是絕對不開的,慢慢走走,散散步,感覺到時間的存在,心裏舒服。
是啊,想想自己生活的姿態,的確如此。早上為了多睡一小會兒,起床刷牙不得不快一點;下班出電梯時總是快快地衝到大門口,隻為了能夠在等公汽的隊伍中排在前麵點;吃飯時,赴約時,健身時,似乎每個場景我都在為趕一會兒時間而變得行色匆匆。
這個超速的時代,我們的靈魂已無法駕馭快速奔跑的軀體和快速成長起來的聰明。
大自然原本就有一種節奏,日夜輪替,四季交換。我們應該學會去配合大自然的節奏,張弛有度,掌握生命應有的旋律。就像把一首音樂的速度調快,就會立刻變成一團可笑的噪音一樣。
偶爾在新聞晚報上的頭版看到了“慢一族”的大標題,寫的是時下悄然興起的“慢生活”一族。比如,以煲湯為代表的慢飲食,用出差來調節節奏的慢作息,適當取舍而獲得的慢心情等等。想想這真是一種好心態,用“慢生活”可以品嚐到生活裏那些細微的樂趣。
當我開著自己的車子,想著超速的時候,就會想起李伯伯講的那個故事,速度不自覺地就跟著慢了下來。看著前方漆黑的貼著反光標誌的夢幻般的路麵,突然記起昆德拉在《慢》裏說過的:速度是出神的形式,進入這種狀態就忘記了年紀、忘記了老婆、忘記了孩子、忘記了憂愁,因此什麼都不害怕。因為未來是害怕的根源,誰不顧未來,誰就天不怕地不怕。是呀,當我們用高速度飛馳在高速路上時,尋求著那種短暫的不顧一切的快樂,對於也許充滿危險的下一秒,我們從未考慮過。我們隻是不斷享受著一個個高速度的瞬間,心裏卻從來沒有過畏懼。
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裏,欲望常常拉著軀體迷失在五光十色裏,我們是否想過要慢下來,給自己的靈魂找一個棲息的地方呢?
不要把自己的靈魂落得太遠,最好是讓它時時刻刻、安安穩穩地住在我們的軀體裏。
點石成金
別把靈魂落得太遠,就是別讓欲望牽著我們狂奔。有個雜誌轉載它的時候,把名字改為“慢一族”,未免有些過於直白了些,失去了美感。但卻也算領會了本文的中心思想:慢慢地生活,享受生活中的美好瞬間,將是我們幸福的根源。
停頓下來的生命,真好!緩半拍,風輕雲淡;慢一步,鳥語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