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劉禹錫所言極是!我與他不同,我是從一棵草的生命裏看到的秋天的詩情。
一棵草咬住了秋天,是的,咬住了秋天。秋天真的就站在那裏,不再往前一步。
它緊緊咬住秋天,它在向命運交涉:你向我借的是春天,緣何要還給我一個瑟瑟的秋?我要的是綠意,而不是枯黃啊!
秋天太豐滿,草的腮幫子鼓脹脹的,它咬住的,實在是金黃的億萬分之一。
為了能讓秋天走得慢一些,一棵草殫精竭慮,別無他法。唯有用自己的一腔赤誠,緊緊咬住秋天。
秋天會有一絲疼嗎?這億萬分之一的痛,能讓秋天再逗留多久?
一棵草,隻是咬住了秋天。這個世界的堅硬,它不想觸碰;這個世界的冷峻,它不想戰勝;這個世界的誘惑,它不想陷入。上帝恩賜它的身邊沒有戰亂,沒有力釜,上帝恩賜它以弱小和短暫來體會自己存在的美好。也許是因為它不是玫瑰,才不渴望高貴的陪襯;也許是因為它不是茉莉,才不嫉妒其它的花香;也許是因為小草天生一顆小草的心,它順從自然,而不使世俗過多地來為難自己。隻是,它也有它的留戀,它緊緊咬住秋天,哪怕讓秋天多停留一秒。
因為飽滿過後,秋,會很快地開始癟下去。
就像一個倔強的人,終於向生活妥協。曾經的精致已不可尋,如今隻剩素麵朝天,不施粉黛,靠著門框,和風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就像一列倚在牆垣席地端坐的老人,借著夕陽的餘燼取暖。多取一份暖,便可多抵擋一陣暗夜的寒。
一棵草的身旁是一棵小樹,支撐著病怏怏的天空。葉子曾經塗得很綠,花兒也塗了紅唇。可是它們再俊朗,再妖嬈,也抵不過一絲凜冽的襲擾。
它雖然是一棵草,但路口的那些野花,是斷然搶不走它袖口的芳香的。
它的信念是:可以是一棵草,但必須是緊緊咬住秋天的那一棵。
秋天捂住胸口,做了一個短暫的停留,這已足夠,一棵草可以心滿意足地垂下頭顱。看著秋天裏每一個勞作的人,那是一幅幅生動的油畫,質感細膩,背景豐盈。看著秋天的米,在陽光的護送下,一粒粒回到了各自的家。
時光可以把燕子變成雨點,也可以把雨點變成燕子。更多的雨點一哄而散,紛紛撤離。在那四散開來的奔逃裏,它分辨不清,哪些是翅膀,哪些是灰燼。一棵草的眼裏,即便是灰燼,也香豔無比。
最後,它或許會成為稻草人身上的一根筋脈,隨著原野越來越空曠,它的憂傷,也漸漸顯露,欲蓋彌彰。卻強忍著不讓那滴淚落下,它說它要把淚磨成來世的種子。
麻雀答應它,要留下來陪它。麻雀停落在稻草人的肩頭,與它竊竊私語。感念豐盈的舊日時光,慨歎即將到來的蕭條與淒涼。
麻雀的胃裏,隻剩下三五顆麥粒兒,可是更凜冽的北風就要來了。
一棵草,不想那麼快的枯萎,它用盡全力,咬住秋天,讓自己在秋風中進行最後一次舞蹈。就像那些向生活妥協的,卸了妝的佳人,就像那些蜷縮在牆角,向太陽取暖的老人,那不也是一棵棵咬住秋天的草嗎!盡管芳華不再,盡管那牙齒已鬆動甚至脫落,可是依然努力地咬緊生活。
一棵草咬住了秋天,秋天何嚐不是也在咬緊一棵草呢!
點石成金
一棵草,多麼平凡的事物,秋天裏的一棵草,就更談不上有什麼特別。可是,就在秋天的大背景下,一棵草,頑強地不肯枯謝,是不是就有了一種異樣的感動?
怎麼描繪小草的這種堅強?於是作者想到了一個字--“咬”,一棵草,想一隻小狗咬住骨頭一樣,咬住了秋天。
這種典型的擬人手法,讓一棵草,瞬間變得生動起來。
看吧,一棵草咬住秋天,而它並非由於饑餓,而是因為,太多的舍不得。
結尾處的升華,才是本文最重要的地方:“就像那些向生活妥協的,卸了妝的佳人,就像那些蜷縮在牆角,向太陽取暖的老人,那不也是一棵棵咬住秋天的草嗎!盡管芳華不再,盡管那牙齒已鬆動甚至脫落,可是依然努力地咬緊生活。”
我們都是一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