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愛
太白被人譏
當第一場秋日風暴襲過亞平寧海岸,人滿為患的沙灘終於冷清下來。而整個夏天的日光浴後,可能亞洲人的皮膚更容易曬黑,我比當地人還要更黑些。
見到我的意大利人都讚我的膚色像塊絲滑黑巧克力,眼中的豔羨真讓人受不了,他們說起來都覺得我剛到意大利那會兒白的很慘。
帶著旁人豔羨的目光,我交了很多朋友,其中之一是整個夏天都在咖啡店裏打工的Julia,她即將結束這份兼職,回到博洛尼亞大學。整個夏天陽光最燦爛的時候,她都得工作,所以一直皮膚白皙,在剛從海邊戲水而歸曬成巧克力色的人們麵前十分紮眼。
這天,我推開門,愕然看見她一夜變作深咖啡色,為我端出夏日最後一杯卡布奇諾,苦苦笑了下,有點兒無奈:在意大利哪敢臉白白的回學校,同學們會笑話我沒錢沒閑去度假,所以,昨晚去Ravenna城裏人工曬曬黑。
而當我本月降落上海,參加一年一度的行業展會時,老客戶們看到我的第一句卻是:你是種地種了一夏天嗎?眼神都帶著憐憫,仿佛追悼我曾經白皙的美好時光。
對膚色的追崇其實和看上去美不美沒有多大關係。中國人講一百遮千醜,但不白的同樣能被稱為“黑珍珠”和“黑裏俏”,所以這隻是個經濟概念。歐洲人戰後也曾隻追崇過膚色白皙,因為那時百廢待興,首要是發展經濟,膚白是區分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的標誌。等西歐國家的國民都有錢了,這時誰有時間有心情去花錢才成為比富更上一個台階的富而閑,而能在沙灘上曬日光浴,並且曬得時間越長越好,在膚色上的巧克力色就成為最直接的標誌。
富二代很窮
我的姐妹淘Tina剛認識現在的丈夫比利時人Meddy時,我們大家都以為Meddy還沒有工作,手頭比較緊,因為他穿的褲子永遠不是掉線就尺寸不對,一條磨損嚴重的皮帶顯然很多年沒換,再緊急的事不舍得打車,隻坐地鐵或者騎自行車,口頭禪是:“太貴了”。
我們以為他經濟狀況不好,所以經常請他吃飯,給他買東西,盡量不讓他破費,直到Meddy一次回比利時時,Tina去幫他收拾家中信箱中的各種印刷品,偶然發現來自香港的銀行賬單,原來這家夥的身家上億,富得流油。而後來當他回來,我們惡作劇式地挑了間城中最貴的餐廳和他吃飯,結賬時不再搶著買單,並且逼問他到底何許人也時,這家夥才輕描淡寫地說:自己是比利時某巧克力家族的富二代,他們的巧克力品牌店鋪遍布世界各地。但他來中國是為了把家族的品牌帶進中國市場,所以現階段隻是在考察,沒有開始實際工作。
在他眼裏,隻要自己還未動手賺錢,就不該大手大腳花錢,不管父母有多富,也不管父母把多少錢放在自己的名下,那始終是父母的。
Meddy現在已在上海和北京開了8家品牌店,不需計算父母和家族給予他多少,他自己已是“富一代”。他現在換了一根好一點的皮帶,褲子還是買平價的,也依然在有時間時親自騎著自行車給客戶們送巧克力,他沒有買很多中國富人們開的豪車。覺得有錢是自己的事,要顯擺就太無聊了。
白得還不久
我們還要過多久,才能不再追崇大S那麼極端的美白經?還要過多久,才能隻因為自己喜歡而去擁有一樣東西或去做一件事,而不是為了向別人證明什麼?就像不大穿高跟鞋的女子,哪天為了特別場合驟然登上一對高跟出場時,很少能即刻呈現出優雅和美感,觀眾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小趔趄和不自然,隻有經常穿,各種場合穿,穿得腳和鞋水乳交融,才真正駕馭高跟鞋。從膽戰心驚到淡然釋然難免有一個過程,但過程的長短,以及這段成長是否要以可笑的鬧劇的形式進行,我們還是可以選擇更有尊嚴的一種。
所以,當開始對某個事物某個人某種狀態習以為常,甚至不在乎的時候,你才真正從容起來。所以,白富美、高富帥全都是貶義詞,說明我們的社會還白得不大久,富得沒流油,美得太刻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