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流轉,塵沙漫卷。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天下沉浮誰主,終不過一抔黃土。
顧晚晴白袍銀甲,超然的站在古時的城口上,如同一個旁觀者,淡然的看著城下的廝殺。
她不止一次告誡自己,這不過是一場夢境,是幻覺,或許,也是曾經發生過的真相……
秉著既來之則安之的精神,她很像看看,當初發生了什麼事,讓一個人親手把自己逼上死路。
不知為什麼,她很想知道,當年那位大公主臨死前究竟是什麼心情?她會不會後悔?她的一生如同清茶,活得比誰都清醒,也活得比誰都累,都苦。
皇圖霸業談笑間,不勝人生一場醉。當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所有的權勢富貴,都如同過眼雲煙,除了兩把空指甲,什麼都帶不走,什麼都記不住……
血色殘陽之下,風聲獵獵,鼓滿衣袖,她的眼睛亦銳利如鷹,緩緩轉身,望向身後。
桃花樹下,佇立著一個年輕的王侯公子,錦袍玉帶,絕代風華,竟與沈墨熙頗為相似。
“你約我來,不是為了和我一起欣賞夕陽餘暉的吧。”那男子信步走來,眸色中染著一抹落霞之色,“如此亂世,能有這一刻和心儀之人觀賞落日,也是難得。”
“殘陽映月,又怎敵得上九天攬月。”她微微一笑,輕扶劍柄的手緩緩抬起,揀起肩頭的一片殘葉,嘴裏說著顧晚晴根本就不會說的話,“公子啟,你說是嗎?”
公子啟抿嘴輕笑,“若非父王一意孤行,罷了他的軍職,你我也不會這麼輕易成功。”
她微微垂眸,纖長的睫毛垂下了一片陰影,幽幽道,“攘外必先安內。若是當日父王沒有……”
話未說完,卻也不用再說下去,國破家亡,已經是無可爭辯的事實,再說什麼,都於事無補。
然而,耳廂邊又想起了他的話,“如果有一天,你我真的沙場相見,對我,勿須留情。”
唇角慘然一笑,她倏然抬起,已然恢複了原來的清冷與淡漠,“此次不費一兵一卒,拿下鄴城,多虧了公子的暗中引見促合,再此多謝。”
“你我各取所需,玥公主何須如此客氣。”公子啟眉目輕舒,負手向前踏了一步,“何況,你明知道我要的是什麼,你也給的起,卻不願意……”
“公子慎言。”她不著痕跡的退後了一步,冷冷道,“玥並非曦,有些話,公子大可不必說。”
公子啟的眸中閃過一絲陰鷙,過後即逝,笑容不改,“放眼七國,能讓在下心動者寥寥可數,玥公主便是其中之一。我若是得統天下,願與公主攜手一生,共創大業。”
顧晚晴的不露聲色的轉過身,嘴角向上挑起一個不屑的弧度,“公子好意,隻是玥曾經發過毒誓,此生不嫁,若違誓言,天地不容,萬箭穿心。”
公子啟靜靜的看著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絲惱意,沒有人敢拒絕他,那些曾經拒絕他的人,現在都已經化成了灰。唯有她,即便拒絕了,他也無可奈何。
“在下看得出來,公主心中有情。”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輕撫著玉石戒指,“這很危險。”
“這也是玥與公子不同的地方。”顧晚晴看著城下漸漸熄滅的狼煙,淡淡地道,“公子可以為了江山社稷犧牲一切,而玥卻不能。這是玥的家族欠下的債,不能不還。”
公子啟沉默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在下隻是對別人狠,而公主,則是要將自己逼上絕路。”
顧晚晴冷哼了一聲,道:“心之所往,無謂絕路與活路。”
公子啟突然說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幹的話,“可惜,武威候先遇上的是曦公主,才落了那麼悲慘的下場。公主,你說這有緣無分,有分無緣,哪種結局可悲呢?”
顧晚晴負手望著搖搖墜落的夕陽,淡淡一笑,“野心太大,良心著魔,不知收斂,鋒芒過露,還來不及一朝登天,做主子的便已經容不下了。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做臣子的,亦難免心生兔死狐悲之念。公子,這夕陽雖美,可惜近黃昏,黑夜不久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