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恍的也不知過了幾日,身上算是輕快了些,便也與蕭娥園中走走,全是散心,走累了,就呆呆的望著春花柳葉隨著六月夏水一路饒汀而遊,有時心中竟升起一頭跳下去,救下殘花的念頭,可終究,我已經過了可以任性的年紀,更過了可以擁有真正自己的年紀。
伴著緩緩的水流聲,遠遠的聽到坐在涼亭裏歇著的侍女們正在議論:“是呀!是呀!那唐舉可是易學大家,他說的話不能不信”
“可我秦國兵強馬壯,有虎狼之師的名頭,真不知那胡人有何本事,竟能滅我強秦?”
“聽說胡人孔武有力,長相粗陋,奧,而且還生食牛羊,可怕的狠呢”
“對對對,我以前在衍夫人那裏侍候過,她就是胡人,雖說生的好看,但脾氣暴躁,舉止粗魯,當年的確跋扈不仁。”
“哎呦,這還都是教化過的女子,若不受教的男子還不知是什麼模樣,怪不得陛下要在修好的長城上,將人皮掛在城牆,原來不是擔憂下雨時長城會被淋垮,而是嚇唬那胡人用的?!”
四月初時,恩房尚被囚身,我自顧不暇,卻也聽聞唐舉測出:亡秦者,胡也。這唐舉測的準確,可惜這始皇帝理解有誤,以為是行蹤莫測的胡人會亡秦,便因此開始整修長城,正在施工之地以秦原有長城往北連接燕國原有長城,聽說,後麵還會鏈接趙地。以此達到抵禦胡人遊牧民族的騷擾和侵略。工程量倒也不算小,但目前來看,卻也並非如曆史上所說的那樣大,畢竟每個國家原先都有建立長城,就連地處南方的楚地也曾有防城。而秦國如今隻需要連接它們即可,算不得什麼驚天偉業。
可如今,這要將人皮掛在城牆又是怎麼回事?
我起身,繞過花園長廊,徑直來到始皇帝處理公文的章華,打了個手,示意門侍不用進去通報引路。我自己進去就好
遠遠的,聽見兩聲清脆的咳聲,接著傳來房兒的聲音:“父皇慢點用,阿房不會跟父皇搶”
原來,恩房也在這裏,我邊想著,邊往裏走著,示意守在閣中的侍從不必遣報。
“這湯辣不辣?!父皇可是流汗了?”
“恩,朕是覺得似乎是汗津津”
“父皇,您瞧,人皮原來是漏水的呢?”
“房兒到底想說什麼?”
我站在內閣門外,透過微微開著的門縫,看見房兒站起身,走到下坐來跪拜:“父皇,兒臣聽聞,您因方士之言,擔憂胡人亂秦,所以正在修建長城,抵禦外敵,頗費心力”
“恩……此乃國策,有何不妥?”
“可前幾日,暴雨下了三天三夜,兒臣聽說父皇害怕修好的長城被淋壞,便要剝了人皮披在城牆遮風避雨。兒臣卻以為,人皮並不能遮風避雨。父皇您瞧,您流汗了!這喝進去的辣湯,又從皮裏出來了不是!如此正說明這人皮不能遮風擋雨,即便掛上長城,也是無濟於事的”
“哈哈哈哈哈……”始皇帝開懷大笑,末了,斂了斂寬袍:“你聽誰說朕要如此了?”
“難道父皇沒有此意?”
“起來吧”始皇帝輕輕笑了笑:“朕當日與百官商量貨幣統一之重事,卻聽說,護城因雨拖延了工期,朕聽此消息不勝煩悶,隻隨口說了句,若是再是如此,便將他們都剝了皮,掛到城牆上去。不想,這句話竟傳到了後宮裏,惹得你這丫頭讓朕白白喝了一中午的熱湯”說罷,始皇仰頭而笑
房兒隨之起身,跟隨始皇笑了笑:“嚇死兒臣了。兒臣就知道是那些人訛傳!父皇愛民如子,絕不會如此的”
“恩”始皇帝憐愛的摸了摸恩房的頭:“你這鬼丫頭”
我聽到這裏,心下也算鬆了口氣。再看看聰敏伶俐的房兒,隨盡了小師父正直敏銳,卻又有自己的一套變通方式,驕傲不由湧上心頭!再看這一片其樂融融,大有情義回歸從前的意思,心下更不想打攪他們,輕聲示意侍從後,也就轉身離開了。
剛剛走出大殿,迎麵再次撞上胡亥和趙高。
“夫人”趙高恭敬施禮:“見過秦夫人”
我咬咬牙根,終究迎上前,打量著略有長高的少年,心情著實複雜:“許久不見小公子”
“是”趙高再次接話:“公子近期讀書發奮,是很少出來走動,自然少碰麵。”
“陛下一向注重公子公主學業,想是無從鬆懈”這話自然是說給公子亥聽
“正是”趙高再次躬身施禮,隨後轉了轉身,對胡亥說道:“陛下召見,定是要盤問公子學問,公子快些去吧,莫要遲了,惹得陛下惱怒”
胡亥冷冷的瞧瞧我,才道:“學生擔憂答不上”
“公子莫怕,臣下殿外候命,公子安心進去便是”
“那好吧”胡亥無耐甩甩衣袖,再次看了看我,方才隨著侍從入了章華大殿
我收回目光,看向明顯有意留在外殿的趙高:“想得陛下歡喜自然要緊,隻是最近胡這個字,比較緊俏,你還是少讓他在陛下身邊晃悠,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