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這是一個血統高於一切的統治階級社會。
“隻是沒想到,趙姬嫁給秦王子不久,趙氏一族經曆戰亂和秦國王族之事,終究落了個衰敗。聰敏如趙姬,也終究逃不過天算,苦苦的一番謀劃,還是了草結局”
嫻之的聲音時不時穿過耳膜,我卻無法聚精會神的聽下去:“既然一直呆在鄉下,那他怎麼會出現在邯鄲城內呢?你又如何知曉的這樣詳細”
“兩年前,恩師帶我來到此城拜訪一位叫做隱修的故友,恩師一向最善識人,一眼便見隱修的徒兒不凡於常人,便問及身世姓名,方才得知此事緣由。原來,嬴政早就被這位隱修老人收為弟子,並帶他重新回到這趙國都城。”
“原來如此”
嫻之冷哼一聲:“據隱修老人所言,此子平日裏也是沉默寡言,笑容極少,加之性情寡淡,與人難和,少不得受盡欺淩。想不到,兩年至今,他竟沒有長進”
我從嫻之冷冷中泛酸的笑意中抽回目光,心中來回翻騰,卻是說不出的滋味:“傳聞隱修老人已經年過百歲,人稱世外智師。天下豪強有不少出自他的恩教,而他收徒也極為嚴格,非人中龍鳳不能入其眼。這個嬴政即能得此機緣,想來的確有些過人之處”
“傳聞不可信”嫻之輕蔑帶過
我卻來了精神,繼續追問:“為何這樣說”
“這隱修老人,他的教習方法也甚是平庸,據我所知,也不過是每日與嬴政一起自耕自食,健步快走,偶爾盤橫於酒肆棋局,或是靜坐深思,當然武藝書經自然不會少,隻是似乎並不被這隱修老人怎麼看重。恩師也曾問過老人為何這樣做,老人答道:”爾等授的是為材之學,老夫教的可是為君之道“,依我之見,此人碌碌庸才,誤人子弟而已。”
我淺淺一笑,會意其中奧意,搖頭否認:“這隱修老人堪稱巨子大師。”
“何以見得”嫻之不解
我笑道:“嫻之你極為聰明,但隻是你留心於才學,不曾修身。這自耕自食,是以讓其了解生產,為國家定製準確的稅收而為。這健步快走,自然是以健壯身體而為。酒肆棋局也不過是探聽消息的手段,得以聽到各種聲音。以便讓其日後避免偏信偏聽。至於這靜坐深思,我想應該是助其磨礪性情,培養思考格局之法吧,表麵事事看似平常,實際上一片苦心早已注入其中。如那隱修老人所說,這正是培養賢明君主的好方法。”
“如此解說,聽來倒是有理。”她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柔和。亦讓我覺得親近了不少。
“隻是剛才你說,秦國會來營救他,那為什麼到現在還不救?”
“呂不韋已經開始謀劃下一次的‘奇貨可居’了,據說,他已經在鋪墊接應公孫政的回秦之路。”我點點頭,任由嫻之繼續說下去:“這表麵看去是關乎秦國內政,而對呂不韋而言,似乎更關乎於自己政途是否會更加穩定長久。所以說,這少年,公主可是救對了”
“有呂不韋這樣財勢通天,又英明果敢之人扶植,就算後來贏政不想登上王位都難了。這樣說來,一切都是時勢所致,並非人力強求?”心裏思索著,嘴上便說了出來。
“沒錯,即使不能成為政治傀儡,與呂不韋而言,扶持小妹的兒子是穩固政途最好的選擇。”我抬起頭,默默打量著眼前絕世女子,她對事事洞察仔細,聰慧敏銳。言談舉止深謀遠慮。
她真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嗎?
眼前又浮現出那個蜷縮在地上,氣息微弱的男孩,蠟黃的皮膚上滿身傷痕,身軀卻依然緊繃著,像是在夢中還要準備迎接戰鬥。想也知道這個孩子這些年來受了怎樣的苦楚,可是他麵對命運的時候又能做什麼呢,恐怕隻能承受吧?
這真的就是中國曆史中,文人政客筆中殘酷無常的秦始皇嬴政麼?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個不得不在戰火與狼煙之中膽戰心驚、拚死抗爭的還未成人的可憐孩子
他是,嫻之也是
這樣一個世道上,到處都是。
……
門外傳來梅姑的腳步聲,隨後果然聽見綠茵報了聲:“家主。梅姑回來了”
“不知公主要嫻之如何做這件事?”嫻之聽到門外的聲音,遂站起身,以最快的方式結束這場談話
“你認為呢”我反問道
“您難道並無結交之意?以呂不韋之能,這個孩子早已命運難測,日後若能稱王,自然會念及舊情,對楚國有益,若是無用,倒也不會有何損失”
嫻之精於算計,大小事宜願意剖析厲害關係,隻是我是知道結局的局外人,所謂伴君如伴虎,誰知道將來他登上王座,為隱瞞過去的恥辱,會不會對所有知情人痛下殺手?隻是,這些卻無法同她講清楚。
然而他們終究是被世間滄桑磨礪的人,像這個年紀,就算還在母親懷裏撒嬌也是不為過的。不由歎了口氣:“呂不韋的確當今奇才,膽量堪稱天下第一!然,他終究是個賭徒,我沒有興趣與之為伍!明日一早不管那少年醒不醒的來,都送回隱修老人那裏吧,我不便與之有任何瓜葛。”嫻之看了我一眼,不再說什麼,施禮辭去
“等等,你若念及舊情,想要拉那少年一把,可以買通太子趙偃的寵妾婁氏。助其早日離秦,順便你也可以就此搭上呂不韋這條船!”她微微眯起美目,聽我說下去:“聽說婁氏很喜歡太後賞給本君的的那件紅狐皮,多次明裏暗裏垂涎不得,若是有用,你便拿去,無須顧忌”
她挪回步子,躬身施大禮,轉身而去
這是順應了天命?還是對亂世之中苦難生命的憐惜?這又是對是錯呢?本來以為自己如果見到秦始皇雖然不會殺他,至少不會幫他,如今看來,世上所有發生的事都有它會發生的道理,那自己呢?自己的存在又是什麼道理?
“家主”梅姑與綠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來了:“家主,此次入趙的使者乃是丞相大人春申君”
我挑了挑眉:“是為楚王進獻美人的春申君?”
“是”梅姑躬身施禮,將頭低的更下:“此行,是奉楚王命,欲接您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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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嬴政身世,多年來都存在爭議,偏於大眾豐富的想象力,嬴政應該是呂不韋與玉姬的孩子。但實際上,在古代等級森嚴,血統決定一切的社會,想要在有孕的情況下嫁進王家,幾近無有可能。雖說當時贏異人是質子身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終究都是王族,女人這方麵的把關,還是要照常履行滴。所以說,依照史實來講,嬴政身份有疑,應該屬於無中生有。那問題來了,既然是無中生有,究竟是誰要這樣散播謠言?這樣做又有什麼目地?能得到什麼好處呢?是到底是無聊的飯後閑話?還是真的另有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