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我已經三十二歲,經曆過半輩子風風雨雨之後,終於再次踏上了母國的土地,馬蹄揚塵下,再次與血脈相連的負芻團聚,隻是,當我回身望盡鬱鬱蔥蔥山川河流,隔著千萬裏,依舊能隱隱約約聽到了房兒銀鈴般的歡笑聲。
這一年,秦王嬴政三十歲,他曆經十六年,終於扳倒本朝呂氏、嫪毐等母輩勢力,並且從掌控秦國百年的楚係勢力手中奪回所有執政大權,從此,開始了掃清六國的一統大業。
公元前230年四月,秦國攻韓,同月,兵分兩路向楚國而來。楚王熊悍采取合商之策,希望可以以割讓楚國國土平息戰戈。
“混賬”負芻一身戎裝,衝進殿中,將侍從手中小心捧著的器具砸了個幹淨
我放下手中刺繡,拖著很不習慣的長裙,走到外閣:“怎麼了這是?”
“秦軍虎狼之師,正向我大楚舊都郢陳而去,本君千裏傳書於壽春,請求出戰迎敵,那熊悍竟龜孫一般,推病不見!簡直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不見你的並不是子悍,而是攝政太後,她們本就抱著求合不求戰的心思,又見你如此信心求戰,也是懼怕你真的抵擋住秦軍,立了軍功,膨脹軍隊,會趁機掀翻她的王宮也不一定”
“那就真的不戰了嗎?還是要他那些不堪一擊的王師去白白葬送我大楚的熱血男兒!?本君不管,郢都是本君和王姐兒時的記憶,是母後長眠之地,是無數手無寸鐵的楚人世代生活的地方!本君決不允許有人打擾母後安寧!決不允許他國欺壓楚國人民!絕不允許有人踐踏本君兒時與家人一起守望的樂土!”
“看你,有什麼是不能好好說的,非要急的這滿頭大汗,”他真的長大了,不僅僅是已經高出我兩個頭的身高,要我墊著腳仍然夠不到他額頭上的汗珠。他真正的長大的是作為一個男人,勇於承擔責任的心,作為一方領主,為這裏生活的百姓負責任的心:“我自問是個心急衝動的!卻也沒你這般火急火燎不管不顧的”
“王姐”他推開我的手:“都這個時候了,你不幫本君想想辦法就算了,怎還老是戲我”
我故意試他道:“想什麼辦法,李氏不讓你迎戰才好,我提心吊膽不說,你可顧念過王妃項氏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王姐,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試問覆巢之下可有安卵?大家不保,小家又如何安存?”
看著他如此急切的樣子,我從心底裏歡喜,明白他是個眼觀大局之人,不由會心的笑出聲音
“王姐笑什麼?”
“笑我的傻弟弟”
他氣的直跺腳:“你還笑”
我白了他一眼,憋住不再出聲:“好了!我的弟弟長大了,我做姐姐的高興還不行,隻是這藩王勤君王,從來都是有風險的,隻有讓外敵的風險高過這個風險,李氏才會做出讓步!你呢,就命人去王城散布謠言,就說秦軍意不在舊都,而在新都。到時候威脅到他們的王權,李氏必定會放棄合談,出兵迎戰。我們就安心等她的王師吃兩個敗仗,到時候,請你這藩王迎戰的詔書,必定是千裏加急的送來”
“此計妙呀!”子芻拍手稱好:“王姐,你真不愧是我的王姐”說著,就要展開手臂熊抱抱
“噯……”我推開這個龐大的家夥,指著他的胸口:“別高興的太早了,聽著,如果你這個毫無戰鬥經驗的小白真的要去抵抗千征萬戰秦軍,到時候李氏她們隻會做壁上觀,看你們兩敗俱傷,因為不管你們哪一方贏了,對她都沒好處,而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們兩個都元氣大傷,所以,第一件事,就是要拖!能不決戰,就不決戰!就算決戰,也要避免死戰。而第二件事就是秦軍號稱虎狼之師,作戰勇猛異常,而且此次領帥出征的正是秦國身經百戰,百戰百勝之老將王翦,你要萬分小心自是不必多說,但要緊記一點,敗就敗了,絕不可以死戰!當此亂世,活下去才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