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下去戰爭勢必會白熱化,於是我急忙拉著他,“喂,她叫你呢……”
他總算很給麵子的停了下來,回過頭,對著二公主那張臉,他淡漠的笑。
比起她的驚詫和憤恨,他平靜得有些可怕,隱約得我感到了一種煞氣。“忘了告訴二殿下,十一公主給我新取的名字,叫七弦,而小七是身後這位姐姐。”
他微笑著,風輕雲淡。
握我的手,淺如春風。
一種被認可,一種被保護的感覺占據了我的心,我抬起頭看他。銀瞳白發,藍衫颯遝,他好似一個來自於悠悠遠古的神話。
“你在她心裏也不過是一把琴。”二公主極其輕淡的瞥著我們,眉宇中皆是咒怨。
我有些不舒服的皺起眉頭,下巴揚得高高的看著她。“我想二殿下弄錯了,在我的釋義裏七弦是七七誓願,弦斷為盟。”
弦斷之盟是流傳在各國之間的一個盟約。結盟之日,將心頭血滴在七弦琴上,歃血為尊,指天地日月而誓,直至地老天荒,矢誌不渝。
作為一國公主,我知道這句話說得有些滿了。
手腕一緊,所有人都投來詫異的目光,在那詫異的目光裏我感到意思冷厲,來自不遠處的梅樹下。
我抬頭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人群中了,隔著幾步距離,那深棕色眸子裏的嘲弄很是明顯,很是紮人。
“七七誓願,弦斷為盟。十一公主的笑話真好笑。”
嘴角一浮,我淡漠卻認真的回視他。“我向來不會說笑。”
他顯然一怔,少有的尷尬之色爬上臉頰。
八年不見,竟然還能看見他赧然無語的表情,我表示很舒暢。正想說點什麼奚落一下他,卻被一聲肅穆莊嚴的祭祀歌所打斷。
誰的愛讓天下
萬方樂奏
牧笛來,狼煙走
大漠行舟
日月歌,天地鼓
縱橫宇宙
乾坤和,江山富
金燈如晝
這是一個空靈而飄忽的聲音,仿佛來自雲層的深處,我轉身想要尋覓它的蹤跡,卻發現那是一片朦朧的霧海。
白霧朦朧裏那歌聲愈發飄渺而搖曳,那歌者仿佛是飄在茫茫霧氣裏的幽靈,抓不住,摸不著。
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安靜了。
遠山,雲海,江河,落日。
那來自遙遠的彼方的意象一一呈現於麵前。
我在那歌聲的浸潤下慢慢的心無雜念。
“吾國安寧,吾家太平,吾主英明”那空靈的聲音劃破長空,完成一道絕響。
我無法想象那嬌柔而小巧的聲音裏怎麼會蓄藏了這麼大的爆發力。
霧氣散開讓我看到了那歌者的臉。
我以為那是一個妙齡女子,我以為她有著如畫的眉目,我以為她有著恬淡溫婉的笑靨。
然而這些,都僅僅是我以為,而已。
紅花紮起的大鼓上立著一個的老婦人,她流散在夜色裏的頭發是白色的,不同於七弦的素白幹淨,那斑斑點點中是歲月的痕跡。白發遮住了容顏,發絲間可以看見那深陷的眼睛,在暗夜裏混沌得好像那無邊際的燈光,光芒黯淡無神,沒有一絲焦距。
她已經很老了,一身光華流轉的深紫錦袍,逶迤於地,寬大到可以將整個鼓麵都罩起來。我看不清她的身材,但還是能感覺她佝僂而幹癟。
有著那樣的歌喉,卻已是紅顏暮年。
禱告結束的那一聲山呼,她卻是沒有跪下的,甚至連動也沒有動一下。我不明白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特權,直到那大鼓抬近。
那是一個瞎了眼的老婦,雙腳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已經站不起來,隻是盤腿跪在跪在鼓麵上。
我的心猛地好像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
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在又瞎又殘之後活下來。
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坦蕩為每一次宴會歌唱,將自己的殘缺暴露於人前。
要有多大的勇氣?
閉上眼睛我不忍再看。
所謂悲哀,原來是把完美的撕碎了給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