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頹然靠在門沿上,捂著臉開始笑,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
什麼皇族,什麼公主,什麼墨國,都是狗屁!我不該來這裏的!
“公主,公主,您別這樣,小七求您了,別這樣!”小七抓著我的手臂,猛烈的搖晃著,試圖用搖晃將我從這神誌不清的狀態下喚醒。
我感覺頭有點暈,拍開她的手,嘲弄的看著她,“那你告訴我,我要怎樣?”
“我……”
“啊兒”一絲短促清冷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仿佛一記劃分時段的鍾聲,我和小七都忘記了剛才的頹廢,同時抬頭看去。
十幾米的雪空裏一隻飛鳥疾掠而來,它的速度極快,我隻能模糊的看清它有一身暗褐色的羽毛。
“是鷹,公主,這是鷹!”小七指著停在不遠處梅樹上的鳥兒,興奮的叫喊起來。
鷹和狼是北方狼族至死守護的神獸,而小七來自那兒。
它的羽毛黑白分明,間或的夾雜些銀色,一雙腿金黃而閃亮,像是蹬了一雙金絲靴子。似乎感覺到我們的目光,它偏了偏頭,用它那明亮的紅眼睛望著我們。
它極為安靜的站在樹枝上,看著小七走近。
“是黑翅鳶,公主它腳上綁了什麼東西!”
我這才注意到它腳上紮著個極細的竹管,懷疑的瞅著小七問:“是給我們的嗎?”
小七得意的笑,好像在誇自己孩子,“鷹可是最聰明的鳥兒,一定不會走錯門的!”話沒說完她已經取下了鷹腳上的竹管。
“喏,您自己看吧,是不是七弦寫來的。”
我攀著門框站起來,半接不接的伸著手。“這是給我的嗎?”
“肯定給你的!萬一不是,我們還可以裝回去啊,沒事的……”小七推了我一把,一雙眼睛賊溜溜的瞟了過來。
我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的從竹管裏取出一張信箋。
那字是用朱砂寫的,每一個字都勾勒得恰如其分,連我這個不懂欣賞書法的粗人忍不住驚歎:“好漂亮的字!”
“誰寫的?”小七又湊了過來。
我側身別過道:“還沒看呢,我看完你再看。”
我翻來翻去,不得不相信,這封信沒有稱呼。
“汝既展信,必佑安平。
蘆峰一別已有時日,汝救命之大恩,吾感念於心,沒齒難忘。
聽聞汝見至親,歸故國,為公主,真乃可喜可賀,吾亦為之歡喜。
吾之傷已愈,先生亦甚好,碧落之繁華今非昔比,一切安好,盼汝歸來。
然汝之歸期未知,先生甚是記掛。若時允,不日可見。
子梟上。”
子梟,子梟,竟是豐子梟?
我手一顫抖,那信箋沒能拿住便滑落在地上,雪屑飛揚,濕了那信箋,也濕了我的臉。
就像一道豔麗的陽光,一瞬之間,劃破百丈玄冰,照亮我蒼茫漆黑的前路。誰會知道,這異鄉是何等的淒冷冰涼,誰會知道,在虛妄無度的冬季裏,這一封雪中來信是我見過的最美風景?
“又出什麼事了嗎?”
也許是起落見得多了,見到我這個反應的時候小七的聲音很是平靜。“再慘也不過一死,沒事的,還有我陪你。”
我吸著鼻子,抹幹眼淚道:“他說,不日可見。”
“誰是他,他是誰?”小七把那張濕透了的信紙遞到我手裏,翻來覆去的問。
我皺著眉頭想了想,告訴他:“我也不知道……”
是的,我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也許僅僅是我心灰意冷時的一枕黃粱,又也許僅僅是萍水相逢時的一瞥驚鴻。
也許隻是聊以慰藉的毒藥,我自己在暗夜裏沉淪,求不得,放不下。
再也許他是我構建起來的一座海市蜃樓,我將他供奉在虛無縹緲的高處,給自己取暖打氣,讓自己能在這離亂的異世好好的活下去。
也許,僅此而已。
雪還在飄飄灑灑的下著,風還是帶著幾分寒意,迎著風我收拾起慘淡的心情,一笑過後又站得筆直。東邊的天明朗了,相信不久就雪過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