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遠嫁,他們永遠當我是妖異,如果我不離開,他們依舊排我在外。這,隻不過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想到這裏我又笑了,廣袖拂過麵前,輕輕呼道:“諸位大人免禮,碧瞳分內而已。”
“朕以九層天壇之名公於眾卿,鐵衣軍兩千,宮婢一千,轎夫雜役各五百,聲樂儀仗一千,護公主東去。另賜碧瞳以南海之珠,西川之貝,北山之翡玉寶石,東華之絲帛錦繡。朕有生之年,若皓國膽敢有負公主,朕必派千層鎧甲踏遍東僵,讓他碧落城血染千裏、永不翻身!”
“皓國若有負公主,我等願隨陛下踏平碧落,血染帝京——”
聲音久久回響,綿延不絕,在重重宮牆裏跌宕而起,跌宕而落。我站在原地膽戰心寒,明明是一場喜慶的典禮,這幾聲誓願倒將它變成了出師前的歃血之言。
是否,在父皇心裏,出嫁也隻是出師的一個幌子?這樣一想我心又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抬頭是南宮洛但笑不語的眼神,這結果他很滿意吧,應該很滿意。
馬車依舊不緊不慢的在驛道上行駛著,地麵坑坑窪窪的,馬車來回顛簸,左搖右晃讓人禁不住想昏昏睡去。
風很大,隔著車壁仍然可以聽到風吹過的嘶吼,我掖了掖狐裘,將身子往裏麵縮了縮。
外麵的樂聲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重複了,來來回回就那麼一首歌,單曲回放了兩天兩夜。一邊走路一邊吹打本來就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更何況還要將這曲子吹得舒緩歡暢,我覺得很難為他們,所以到人煙稀少的地方曾試圖叫他們停下歇息。可是那個指揮告訴我,樂聲不能停,因為不吉利。
我想再說什麼,被小七刷的一下拉進了馬車。
她和我說,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你又何必寒磣了自己?
我想想也是。
從峰也到碧落該有兩千四百裏,照這兩天一天兩三百裏的走法,估計要一個星期左右。兩國驛道本來就是商旅聚集之地,再加上這是一個將近四千人的龐大送親隊伍,所以難免會有熱心好奇的民眾擋道,這些民眾打不得罵不得,要不是禁衛軍一路保駕護航,我覺得我們根本走不出峰也城。
兩天兩夜的顛簸讓我很不舒服,全身骨頭散架一般,動靜都痛,一點東西都吃不下,結果走了兩天路我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小七將食物整整齊齊的攤開在麵前,有各類水果,糕點,也有兩地民眾獻上的特產,每一樣都很精美,奈何我就是沒胃口,吃不下。
小七第七次叫我吃東西,臉上已經沒有什麼表情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就開始有點害怕她她了,顫顫抖抖的接過雪花糕,在嘴邊蹭了很久我哭喪著臉回視她。“我真的吃不下。”
她朝天翻了個白眼,倒也沒有再強迫我,將手爐輕輕放在我手裏,她掀簾出去了。
她時不時會出去看看,我也不覺得奇怪了,捧著手爐靠在車壁上,我眼皮開始打架。“嘎——”一陣尖利的聲音從身下傳來,一個顛簸睡意全消。
有些鬱悶的朝簾外看了一眼,我已經沒有力氣發火了。
車簾很適宜的被掀開了,一頭雪白的長發將整個車廂點亮了,我微掀眼皮看著來人,有氣無力的道:“嘿嘿,好久不見啊。”
一襲清冷的蘭花香氣撲鼻而來,回神之際他已經彎腰坐在了我麵前。床榻不小但也不算大,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怎樣,他這一坐完完全全的將我擠到了牆壁上。我本來想將就一下算了,可以這樣的姿勢委實有點曖昧,用眼角覷著他,那句話在喉嚨打了幾個滾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呃,你可以坐出去一點嗎?”
他目光淡淡瞥來,雪白的長發用金黃色的發帶束起,今天他穿的是水藍色的外袍。他不說話就那樣看著我,我心裏打了個突,倒覺得自己唐突了。“呃,沒事,這樣坐著暖和,暖和。”
他嘴角冷冷劃過一絲笑容,道:“暖和就好。”
我那個欲哭無淚啊,卻也隻能陪笑。“嗯,暖和。”
他臉上閃過一絲忍俊不禁,接道:“你的麵子可真大,我聽說來接親的是皓國新立的太子爺。”
“太子爺,我要嫁給太子爺嗎?哇,那可是有機會做皇後的!”
雖然我也知道什麼皇後啊,皇帝都是虛名浮雲,但是一旦這樣的詞語和自己扯上了關係我一時間也無法淡定,必定,母儀天下,名垂青史的事情幾百輩子才碰上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