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環中環(1 / 2)

“南宮洛的內應?”

“子梟裝糊塗麼,還是前些天的那幾出戲演出真感情了?”

我身子顫抖了一下,要不是七弦抓得緊,怕是早就掉進湖水之中了。他輕輕的握了握我的手,在我耳邊道:“你有權知道這些,不是嗎?”

“先生明察,子梟不過逢場作戲。”

這句話停頓了許久才說出來,言辭切切,那樣篤定。可謂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在我心裏住了九年的那個小小人兒一點點的被撕破了,那清澈的藍色眼眸帶著嘲笑,一遍一遍的在我耳邊說著:逢場作戲……逢場作戲……

我拚命的咬著唇,腥甜的味道自嘴角蔓延全身,我咽下睜眼欲出的淚水,以絕無僅有的堅強聽著下文。

這是我此生唯一一次竊聽,就是這唯一一次竊聽,成就了唯一一次錯過。

“朵兒聰穎機靈,隻可惜心中執念太重,為師花了整整一年依舊無法改變她的心性,不為我所用的強者必將是最大的敵人。”

“子梟明白,雲書和南宮洛的追殺令之所以沒有執行,很大程度還是因為雲朵這道防線,徒兒以為雲朵不殺,有三大益處,一,牽製南宮洛進而達到牽製墨國平衡兩國關係的目的;二,製約豐澤曜,使童子兵團形同虛設;至於第三嘛,以她癡心重情的個性,她將是我們最有效的擋箭牌。這其中的好處怕是滅十個南宮洛也換不來的。”

“聽你如此說來為師也就放心了,你須知你要辦的事情很重要,切不可被亂花迷了雙眼。”

“徒兒謹遵先生教誨。”

“戰爭迫近,隨為師進屋去想想對策吧,咱們的數年大計可不能毀在這一刻啊——”

“先生請。”

“公主?”

“公主?”

“公主——”

環在身後的手很輕,但其中的力度與關切我感覺得到。抿了抿唇,我笑得脫力。這無聲的嘲笑,在夜色裏帶出無盡涼寒,我用力抓著他的衣襟恨的咬牙切齒。“謝謝你,讓我知道這些——”

他雲淡風清的笑了笑,摟著我掠過高深的宮牆,這一次的速度極快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覺得那句話特別冷,比初春的風更冷。“你這是在怪我。”

“我怪我自己遇人不淑時運不濟。”

他輕笑了一下,在維拉湖畔將我放了下來。無意間我瞥見他肋下寶劍,在漣灩的湖光裏散發著詭異的深黑色光芒。他的聲音比劍芒更黑,帶著無盡的無奈與蕭索,聲聲刺耳。“公主如此聰明,必定早就看出了東宮的假戲,這一來二去不過是陪他演戲而已。”

陪他演戲嗎,用我的青春用我的夢幻,用我的拳拳心意?我自嘲一笑,眼淚在風刀裏無聲滑落。“讓你失望了,這一出戲是我本色演出。”

“本色?”他顯然聽不懂,我望著他也懶得解釋。在他擔憂而抱歉的眼神裏我再一次笑得前俯後仰。“別這麼看著我,放心好了,男人而已我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他眉頭蹙了一蹙,雙眉之間的火焰印記也因此而紅光四射。

我百思不解的看著他,他卻拔出了那把黑色的寶劍。

劍出鞘的一瞬間一道冷光橫貫天際,東西相接光輝直逼銀河。他一言不發的揮舞著劍柄,劍光繚繞,天空倏然亮如白晝。

他收起寶劍看著我笑,我疑惑的回視他,他笑我也笑。

他緩緩的伸出手指著東邊的天空,目光虔誠而執著。

我順著他手指著的方向看去,看見了那八個淺淺的銀色大字。

“無琴弦,亦無血滴,吾以佩劍為筆,以劍氣為墨,以蒼穹為帛。今時今日與子成說:七七誓願,弦斷為盟。”

天空之上劍氣隱現,那八個字占據了整個天空。我知道在墨國,琴為誓,寓意一世知音,而劍為誓,寓意則是一世知己。知音相伴暢遊山水,而知己相隨,表示命運相連。就如古文裏所說的,士為知己者死。

我不明白那一刻他是以怎樣一種心態發下這誓言的,隻是在劍氣消失的前一秒我告訴自己也告訴他。“今時今日,弦斷為盟。”

夜更深,寒涼的風渡過維拉湖吹在臉上,這一回我沒感覺到冷,因為我身前站著一個人。

白發黑衣,他已經長得足夠高大偉岸了,如此反差大的兩種顏色融合在他身上,融合在夜色裏,像他的性格,黑是黑,白是白,清明得如同雨後新天,沒有背叛沒有雜質。

他輕輕的歎了口氣,自言自語一般地說著:“不可期的後路裏,七弦會陪著你,所以不要怕也不要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