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子梟,皇宮裏流傳著許多言語,傳言皇帝並不喜歡他,若妃被打入冷宮,無名婦人照看諸事可見端倪。更有甚者,皇帝花重金招徠天變和虛穀兩位先生,在不到一歲就管製著他,令他再無一絲孩兒天性。
也有長舌者言,陛下對四公子冷淡,一年中唯除夕與之相見,更不許其與母親相見。
據清華園中知情的丫頭傳出,一次子梟大病,皇帝卻讓其去跑馬場練騎馬,一向妒忌於子梟的三皇子五皇子便趁著他體虛疲倦之時欺負於他,皇帝撞見,責備的不是老三老五,而是子梟。此後眾皇子便嚐到了甜頭,隔三差五的跑去清華園裏耍威風。
平日裏都要學些詩書禮儀,剩下不多的時間我除了吃飯睡覺便再不能幹其他。對於這個侄兒自那次相見後便隻能在家族一些宴會上見到,總是遠遠的一眼看不分明。但見他應對得體,笑容清淡。在一堆兄弟姐妹中出眾得很,隻是比起那些在母親懷裏撒歡的皇子,他從來都是自己一個人。會被皇帝叫到麵前回答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但那也隻有為數不多的幾次。即便是這樣那些傳言我也是不信的,可那一次卻叫我撞了正著。
那天是子梟五歲生辰,我從府裏挑了把寶劍趕去宮中與他過壽。
那寶劍喚作紫末,與赤練,橙封,黃泉,綠綺,青霜,藍嘯,墨魂,素燁,銀瀉並稱天下十大名劍。當年父皇統一東州,得到了從赤練到紫末七把寶劍。父皇把其中四把劍分給了四個哥哥,自己留下一把還有兩把藏在了兵器庫。
我行七,出生之時六把寶劍都分完了,父皇隻得把自己的寶劍賜給我,這劍便是紫末。
那天很冷,地上蓋了厚厚的雪,我一步一頓的走到清華園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出乎我的意料清華園安靜得很,朦朧的燈火在夜色裏搖搖晃晃,魅如鬼眼。
一路走來,不見半個人影,平日裏來來往往的宮女侍衛也不知去了哪兒。
我停止了躡手躡腳,伸長腰板大步朝前走去。
子梟寢宮的門緊閉著,燈光透過窗格輕輕跳躍。我貼近了門,舉手便要推進去。就在這時裏麵有了動靜。
一個宮女嚶嚶的哭泣,像是努力的壓製著某種痛苦情緒,又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那哭聲極低,時斷時續。手顫抖的收回,顧不得嚴寒我站在門外靜靜聽著。
越來越多的哭聲隔著門窗傳來,間或的對話中我聽出了一個重要的訊息。
子梟受傷了!
再耐不住性子我一腳踹開了大門。
“參見七王爺——”
“見過七王爺——”
燭光搖晃了幾下,一陣陣顫抖的呼聲迎麵傳來,原本立著的宮女侍衛拜倒一地,神情惶恐如臨大敵。
大殿正中央擺著一張徑長七尺的圓形桌子,一桌樣式漂亮的菜肴正冒著熱氣。
還好有酒菜,一年隻有一次的生辰不該冷落了他。
我總算舒了口氣,掀起衣袖道:“都起來吧,你們主子呢?”
“侄兒不知七皇叔駕到,未曾遠迎萬望皇叔恕罪。”
沒等奴婢們答話便聽得一陣珠玉的敲擊聲,回頭搖曳的珠簾後緩緩移出一個人影,正是子梟。
不過幾日沒見他似乎瘦了好多,雪一樣白的衣衫罩在他身上,熏黃的燈光裏他張著一雙藍色眼睛看我,清澈純淨卻也淡漠無緒。仿佛被什麼利器刺中,心口驀地隱隱生疼,我邊說邊伸出手拉他。“皇叔記得今天是你的生辰。”
他身子輕輕一抖並沒有避開我,眉眼一低,聲音中有著孩兒才有的清稚。“多謝七皇叔掛記。”
見時機已到,我便將手裏的寶劍遞到他麵前,“皇叔將這把劍送你,希望你平安快樂。”
話語平常,語氣裏卻不可理喻的帶著幾分討好。討好?是的!我討好他,我逗弄他,總歸他不過是一個五歲的孩子,而我,則希望他快樂。
他皺眉看我,抬起空餘的左手接劍,我正要提醒寶劍沉重別閃了手,卻見紫色光芒一閃。紫末清嘯著,在逼人的寒氣裏漸漸綻出它冷光耀目的劍身。劍光燈光交織,他目光難測的看我,問出一句肯定的話,“是紫末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