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開始去夜店都是些大人,舞池裏搖曳著身軀,而我們充其量隻是裝裝,然後叫一杯也不知道名字的酒,像大人一樣啜飲,像成熟女人一樣,學著長大。
那時她給我穿的是一件巨短的小皮裙,配著黑色的小皮衣,畫著稚嫩的妝,卷卷的頭發,還挺像那麼回事兒,可是她卻經常指著我根本沒發育的胸嘲笑不停,堅持要我買那種能體現胸型的胸器。
我從來都是懶得搭理她,不過老天還真是不公平,這丫頭雖然比我還小兩個月,可是身材卻已經是凹凸有致了,後來她經常不上學和一群人去外麵玩兒的時候,就是用自己的這副身材,俘獲了多少男人的心。
可是後來也是因為這副身材,卻讓她自己走入了萬丈深淵。
那時是高三,大家都進入了最後的備戰階段,南城隔三差五的來個學校兩次,每次都給我帶一堆好玩的東西,看的我是眼花繚亂,美其名曰是給我補腦子的。
我就瞪她,我腦子有那麼不好麼?還要她這麼興師動眾的給我送來補品。
結果第二天我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說他們一夥人打架,然後有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小夥子袖口裏藏了把刀,不偏不倚的就插在了南城的腹部,現在生命危急,她想見我一麵。
記得我那時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身子都軟了,我連假都沒請,直接從學校跳了出去打車到醫院的時候,她隻剩彌留了。
可是卻一直抓著我的手不肯放下,嘴裏喃喃的都是那麼兩句:“我後悔 ,沒有聽你的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希望下輩子還可以遇到你,然後咱們再一起去最喜歡的地方,然後嫁人生子,我看著你的孩子長大,我要做幹媽……”
我勸過她要好好的,不要這麼作踐自己,可是那時她父母正好離婚,沒人願意要她,隻有奶奶辛辛苦苦的賺錢供她上學,高二那年奶奶死了,再也沒有人愛惜她,保護她了,從那時起,南城就像一個特別叛逆的少女,誰的話都不再聽了。
我們依舊是朋友,但我知道這層關係有了另外的含義,她說隻有和我在一起,才能體會到自己現在是個學生。
可我知道她的心早就死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甚至於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麼。
她死後,我經常去她的墓地看她,因為賠償金父母搶個不停,卻沒有一個人關心的說,這是我女兒的錢,我們不能這樣做,然後南城的葬禮很匆匆了事,每一年也都隻有我還記得在那片不大的墓園裏,有那麼一座沒有刻多少字的墓地下,有我此生最好的朋友。
她生前就跟我說,墓碑上不要寫她活了多久,也不要寫什麼什麼之墓,就寫:我來過,我走了,此生無憾就好。然後刻上名字,多麼有詩意。
我就嘲笑她,說,不刻上你多少歲,別人怎麼會知道你來了多久呢?
她很落寞的回我:我知道就好了,不用別人知道。
後來刻字的時候我強烈要求一定要按南城的想法來,隻刻:我來過,我走了,此生無憾。
因為我,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尊重她最後的決定。
即便是後來我考取了外地的一所學校,每一年我都會在她忌日那天請假或者抽出時間去看她,跟她講講我遇到的難題,還有我有沒有喜歡的人,學校生活怎麼樣,我還有沒有遇到比她更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