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回到了我自己的宮殿裏。它喚作挽月宮，是入宮後雲奕特地為我選的寢殿。這裏隻有我一個人能住，不像珍妃要和其他的妃子住在一起，方便爭寵。抬頭環視，我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床頭的燭火閃著跳躍的光。
似乎寒毒又發作了，我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被泡在冰水裏那般，冷得讓人絕望。
眼角濕濕的，我吃力地伸手摸去，發現自己哭了。
“娘娘……”芊芊的聲音突然傳來，我抬眼看到她端著一碗藥站在寢殿門口，身上穿的略有些單薄了。
我慌張起來，怕她看到我流眼淚，有些局促地笑了一笑：“啊，冬日太冷了，我都凍哭了。”
芊芊搖了搖頭：“娘娘，如今已是三月了。”
我驚詫地瞪大眼睛：“我睡了兩個月——我還沒死？”
她歉疚地看著我：“皇上那日將您抱回來，就發現了您身上的毒，但寒毒無解，皇上尋來烈火珠為您保持體溫，讓奴婢為您煎藥每日服下，他也每日都來看您，您卻一直都沒醒……”
我竟直接睡過了一整個寒冬。
摸著肚子有些餓，扭頭對芊芊說：“我睡了這麼久，很餓。你且去給我做幾個小菜來。”芊芊點頭，將藥放在我床頭出去了。
看到芊芊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我立刻伸手將藏在枕頭裏的紙包取了出來。裏麵是一味毒藥，最普通卻也是最厲害的毒藥。當年離開季霧山莊的時候我帶了一點防身，現在可以用來給自己一個痛快。
我把藥粉倒進碗裏，正要喝的時候門外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醒了？”雲奕的聲音帶了些驚喜。
我手裏的碗抖了一下，佯裝鎮定地把碗放在床頭，又躺了回去。
他似乎剛剛下朝，走得有些急迫，想是聽到我醒來的消息就跑了過來。
雲奕還穿著那身明黃的龍袍，臉上寫著的驚喜沒有騙我。我用盡全身力氣睜大了眼睛，看向他：“雲奕……”
他走上前，坐在我的床榻旁。
我愛了十幾年，英氣逼人的這張臉，如今我卻連抬手撫摸的勇氣都沒有。我想問問他，珍妃是真有孕了嗎？你們何時有過的……你和她親熱的時候，可曾經想到過我？但我此時此刻什麼都說不出來，我隻想好好看看他，哪怕他和珍妃真的有了孩子，此時此刻我隻想看著這個人，他不是皇帝，他就是雲奕。
我認真仔細地看著我的愛人，想把他的樣子刻進骨頭裏。
他側頭去拿床頭的碗，想要喂我喝藥，我聽話地坐起身，等著他把那碗摻了毒的藥湯遞給我。
“答應我，”我的聲音小到連我自己都聽不清，“我死後，送我回季霧山莊。”
他盯住我的眼睛。
“宮裏的夜晚那麼冷，那麼長……雲奕，你還記得山莊裏，那個夏夜的漫天星光嗎……”我費力地說出這句話，伸手去搶那個白瓷碗。
雲奕突然意識到什麼，緊緊抓住那隻碗，他死命地盯著它看，突然站起身來到我梳妝的櫃子前取了一隻銀簪，試探性地放進碗裏。
再拿出來的時候，銀簪黑了一片。
他慌了神，把碗扔了跑過來，緊緊抓住我的手，仿佛怕我一不留神間就煙消雲散了那般：“晚晚，你為什麼……可是寒毒發作太難受了？你那個婢女芊芊……”
我勉強笑了出來：“不，不要怪芊芊……她，她是阿南的親人……我，是我對不起，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