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嘉殿前法壇高架,廣洵身穿太極八卦袍,頭戴羽士冠,正站在台上,遠看仙風道骨。女詭混跡在那群好事的宮女之中,站在殿門前遠遠觀看。隻見那台上的道士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相貌生得十分標致,眉間仙氣濃鬱,眼神寧穆。然而那嘴角抿緊之處隱帶一絲弧度,讓他看來並沒有女詭想象中那麼嚴肅古板。
袁萱風沒有阻止這些來看好戲的宮人,畢竟動靜這般的大,不讓人看反而會讓別人猜測這場法事另有目的。
女詭身著孟挽眉的軀體,偷偷打量法壇下右側坐著的人。上首坐著正閉目養神的袁萱風,而她的下首位則坐著皇後單筠頤和寶貴妃蘭汀。女詭左右看了看,見左側也坐了幾名貴嬪,大概也是跟單筠頤和寶蘭汀一樣抱著來看熱鬧的心態,等著瞧太後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其實袁萱風是打鬼的主意^_^b)。
女詭又看了看,皇帝並沒有在此處。顯然這不過是後宮的“小事”,上達不了天聽。
時辰到了。台上的人開始作法。
女詭冷笑。這個像佛一樣微笑的人,怎麼看都是一副普渡眾生的慈悲樣。他這樣算什麼?僅僅是人,憑什麼普渡眾生?什麼道、什麼佛,他隻是要借用那些東西扼殺她的存在罷了。他實在太自以為是,以為這樣就是渡了人嗎?不,那隻是成全了袁紫琊的魔念而已。
有誰會在絕處逢生之後想到要死?她既然因怨複生,當然不甘心不明不白的死去。而現在若是被這樣簡簡單單的扼殺掉,又跟不明不白地死去有什麼區別?她怎麼能讓他得逞?即使年月讓人寂寞,然而她還想要繼續過這樣的日子呢!
在女詭的冷眼注視之下,他的桃木劍舞動而起,仍然沒有為他自己的暴行而動容半分。
桃木劍有如蛇動,廣洵的衣袂如大蝶在法壇上翻飛。遠看他的神情,肅殺中有種魔魅暗生。那是因他笑意而生的魔魅,在眾人矚目之下愈發凜冽。笑意中包藏魔意,他的動作將眾人心中的魔吸引出來,顯於他人眼前。女詭垂望底下看得癡迷的眾生,見他們的神情逐漸醜陋。一時間,仿佛置身阿鼻地獄。
廣洵營造魔境,要引眾魔沉淪正氣之中,一同灰飛煙滅。
他一麵舞蹈,一麵用如琴音低訴的聲音吟唱——
“冥冥都司,聽吾號令,以吾之血,魎魅招來,四方陰靈,速速聚集!冥冥都司,聽吾號令,以吾之血,魎魅招來,四方陰靈,速速聚集!……急急如律令。”
一連念了四遍,廣洵的咒語剛剛落地,氣溫驟降。未已,女詭聽見四方八麵傳來陣陣嚎哭,淒涼得聽者毛骨悚然。
光天化日之下,這延嘉殿竟然陰氣衝天,如同鬼門關就開在了這裏,妖魔鬼怪紛紛朝這裏趕來。
女詭一個凜然。因為這咒語,也已經引動了她,身體迫不得已蠢蠢欲動,幾乎要脫離掉外殼飛向法壇。好不容易製止住自己欲飛向法壇的渴望,廣洵的動作赫然而止。女詭屏息觀望,他雙目緊閉手捏法訣站在法壇中央,嘴上飛快蠕動,念著長串不明語意的咒語。
延嘉殿的鬼魂聚集得越來越多。怨氣直達天際,仿佛老天爺已經被這衝天的怨氣所激怒,延嘉殿上空的那片天空布滿濃濃的烏雲。雲間雷動,偶爾幾道閃電打在院內,隨便一下便劈得院中一些鬼魂魂飛魄散。
廣洵大喝一聲,雙目猛地睜開。眸中光芒大盛:
“急急如律令。”
一語既畢,他伸手往台上一抓一拋,十數粒黑芒芒的東西撒向半空,圍成一個圓形定在空中。廣洵再一拋,一麵陰陽八卦鏡飛向圓形中心,一道強光自八卦鏡內射出,罩住了場中心被引來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