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個巨大的浴桶騰升著溫熱的水蒸汽停放在她麵前的時候,女詭有些緩不過神來了。
她非常不習慣站在那麼多人麵前。而不願讓他們看見自己時,這些人卻仍然能看得見自己。
這種感受,讓死了整整三十二年的女詭十分難受、難堪、難為情……
難受是因為不習慣現在這個實體的軀殼;難堪是因為覺得自己正在被荼浩羽當猴子耍;難為情是因為她要在這麼多宮女太監麵前沐浴更衣。
低頭看了看自己。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皮膚上不知粘了多厚的一層汙垢,看起來似抹了一層泥水,估計脫掉衣服,裏麵的皮膚也是不遑多讓。最讓人抓狂的是這女人身上的蚤子,她抓癢都抓得身上滿是爪痕了。
天殺的,她這張老臉今天就要丟在這裏了!
於是涎著臉笑道:“你們可以出去一下嗎?我自己會洗。”
話如嬰孩落地而久久未聽見啼哭聲,讓人十分彷徨。女詭看著不為所動的宮女太監,在他們打算用強之前,放棄了抵抗。
脫就脫吧!反正她老早就想洗澡了,現在不過是多幾雙眼睛圍觀而已!
女詭不自在地拉掉束帶,一旁的宮女便已走上前為她寬衣。
髒兮兮的外衣被她脫去,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一名宮女繞過屏風出去了,過了一會,宮女折返,又帶來了一名圍觀者。
女詭實在生氣得不成,這不過是洗一次澡,用得著十來人圍著看麼?這還不夠,又來了一個。這是趁熱鬧不成?!
他令堂的。她從沒試過被人當熱鬧看過!她也沒那種變態的嗜好!
女詭這回可不幹了,掙開那雙要扒她衣服的宮女的手,恨恨地瞪著新來的人。
那人笑笑開口:“奴婢管欒樹叩見娘娘,娘娘洪福金安。”
女詭哼了一聲,不回話。好你個孟挽眉,現在隻聽荼浩羽的話了,昨天夜裏有了新人忘了舊人,讓她餓了一宿,今兒個還來這幹什麼?
“你們都退下吧,這裏有我伺候著就行了。”孟挽眉說道。
剛才還冷漠無情的宮女太監,如今竟柔聲應下,紛紛退出門口。
“奉陛下之命,欒樹今日起負責娘娘的起居飲食。來吧,娘娘。欒樹伺候娘娘沐浴。”孟挽眉笑著朝女詭走來。
“哼,竟然賣主求榮。好樣的嗬!”女詭冷然揮掉她伸過來的手。
孟挽眉也不分辯,靜靜地立在一旁,柔聲道:“水快涼了,娘娘,陛下還在等你呢。”
女詭也不跟她客氣,皺起眉頭叫道:“不用你來,你退下。”
她平生最恨別人背叛。雖然她還沒對孟挽眉到了推心置腹的程度,但是她被太後和廣洵逼得毫無退路的時候,是她救了自己。她表麵上雖沒說什麼,但心底裏覺得孟挽眉還是不錯的。然而她卻在這細微之處背叛了自己,聽了皇帝的話,讓她餓了一宿。事情雖小,但是她已經不敢再信任此人了。
孟挽眉沒料到女詭的反應會如此之大,不禁有些不安。
這時候女詭背過身去,褪下衣衫浸進水裏,然後冷冷地道:
“我沒怪你什麼。”
孟挽眉娟秀的眉一擰,知道這事情壞了。
“你效忠的不是我,這也情有可原。”
說罷,女詭的語氣遽然冰冷:“所幸你效忠的人早就歸西,將要效忠的人也不是太後。要不然——”
森冷的氣息朝孟挽眉襲來,她不禁打了個哆嗦。她早就忽略了一個事實,眼前的人並不是普普通通的一隻女鬼,而是一個懷著強大怨念滯留在人間不入輪回的怨靈。連拾怨靈石都不能將她收服,根本就不是她隨隨便便應付就可以了事的。
似乎感覺到身後的人有些異樣,女詭聲音一緩,“要不然,我是不會將你放在身邊的。”
“你還是過來幫我擦擦吧——哇~這女人多久沒洗澡啦,惡心了,怕是要多換幾桶水呢!”